赵曜一时冲动的后果是差点被文竹赶出来。
文竹将他的包从房间里扔了出去，然后一言不发就要推人出门。
赵曜当然不会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于是一长条人撑着低矮的门框，死不松手，那情形落在文竹眼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就这样对你朋友？”他拿文竹的话堵她。
他还有脸提。
文竹叱他，“朋友不会无缘无故强吻我。”
赵曜眼含期待，“所以你生气的点在于朋友强吻你，而不是吻了你？”
文竹举起床上的枕头就朝他砸去，“你但凡顾及一点我的感受也不会当着我朋友的面让我难堪。”
赵曜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然后借放枕头的机会，悄然走近了几步。
“他也是你朋友？”赵曜突然压低了声音，目光沉沉地望着文竹，“是那种会接吻的朋友吗？”
这话不中听，文竹也怒了。
“和你有关系吗？”她望着赵曜，语气不善，“我交什么朋友，和什么人相处，怎么相处，难道还需要请示你吗？”
“当然不用。你不是一向如此吗？“
一直以来，他努力当好一个旁观者，可旁观的滋味并不好受。那些日积月累的委屈在此刻尽数吐露。
“你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又算什么东西？你和其他人往来我就要自觉退得远远的，你勾勾手指我就得跟忠犬一样立刻跟上。”
赵曜几乎从来不会说这些刻薄话，但今天却一发不可收，别说文竹，就连他也头一回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不满。
“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说分开就分开，你一句交代都没有就杳无音讯，我连问一句为什么不行的机会都没有。”他红着一双眼，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所以我到底算什么？你消遣寂寞的玩物吗？”
文竹心里窝着一团火，想要发泄，却在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后一句重话也说不出。
赵曜步步紧逼，“我是你朋友吗？我只是你朋友吗？你会和朋友接吻上床同居，然后又断崖式分开吗？”
文竹不知道如何回答，每一个问题都重若千钧，压得她快现出原形。
她的沉默让赵曜更委屈了，“你既然选择结婚，就过得幸福一点，不要带着一身伤出现在我面前啊。骗我重蹈覆辙，让我误以为自己被你接受后又冷不丁把我抛下；你既然不要我了，就装作素不相识啊，又何必把我捡回来，让我误以为自己有多特别。”
“文竹，你做每一个决定前，从来没问过我的意见，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真的好自私。”
自私。
文竹咀嚼着这个词。
她对赵曜的控诉悉数接受，唯独这两个字让她产生抗拒。
她抿了抿唇，昂着头将眼泪逼回去，“你既然觉得我自私又何必来找我？一个离过婚的自私女人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你，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除了你，我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你可以忘不了林屿，可以嫁给吴漾、可以拥抱小春、甚至可以和一个短暂认识的人出双入对，而我为什么连多看一眼其他人都不愿意？”他节节败退，颓然坐于沙发上，仰头望着文竹，艰难发问，“我也想知道文竹。你告诉我为什么文竹？”
还能为什么呢？
无非是他爱得比她更多也更深。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
他们隔着一整条时间的河流。她在彼岸，比他早六年启航，看过了更多风景，也沉淀了他无从知晓的往事。
而他在此岸，从初见那刻起，目光便成了系于她船尾的绳，只能看着她扬帆，驶向他无法同行的、更辽阔的海。
爱，从来就不是天平两端的砝码，无法用毫厘去衡量得失。它是一场心甘情愿的倾斜，一端沉沦，一端托举，只见证那颗心是否甘愿为另一人，无条件地沉沦。
“你爱过我吗？像我爱你那样。”他突然陷入了执念，声音也变得颤抖，“不是把我当成林屿的影子，也不是拿我当你空虚寂寞时的依附。”
文竹看向他低垂的头，心中泛起无边的酸涩。
她伸出手，捧住他的头，轻轻抚过他的头发，“你从来都不是谁的影子。”
他怎么会是谁的影子，他是她心中最温暖也最难忘的光。
赵曜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扬起头看向她，“那我是什么？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文竹神色平静，用冷静自持的语气说：“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想你，但能克制。”
她曾经想过，如果和他再也不见，她也能过一辈子的。
但命运让他们再次相见了。
重逢后的每一天，一部分的她都在后悔，后悔没有再等一等；但另一部分的她，又会觉得可笑，可笑的是，她们只拥有那么短暂的时光，又何以觉得他会念念不忘。
但今天，她知道了答案。
他念念不忘，而她却掉进了命运的陷阱。
她突然很想告诉他为什么她会和吴漾结婚，又害怕他对此事毫不在意。
“你说什么？”赵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自然是听见了的，只是欢欣喜悦之下想再次感受她的爱意。
文竹并未让他如愿，没再重复那一句，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吻落了下来，不是掠夺，而是赠予。如同羽毛拂过，轻柔地印在他的唇瓣、鼻尖和眼角。
所有的话都藏在温热的体温里，他应该能听到吧。她想。
亲吻的主动权被赵曜夺走时，文竹听见他的呢喃，“你不要克制。”
那一刻，文竹确定了，他听见了她未能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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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风见人相继回了房，在隔壁阳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不由得有些焦躁。
他猜测二人应该有些重要的事要说开，但想到赵曜强吻文竹的模样，又担心这人不是个好东西。
纠结再三后，他还是跳到了文竹这边的阳台。
结果刚走到窗边，就撞上文竹主动抱住人家的脖子，闭着眼开始沉浸式亲吻。
江临风吓得够呛，生怕被人误会他有什么特殊癖好，于是又急急忙忙跳回了隔壁。人在阳台站稳后，他才从慌乱中理出一丝失落。
原来，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也会有那样炽热的吻，仿佛能包裹所有的脆弱，融化所有委屈，抚平所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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