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保身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生存法则。
但是，在何家这里，却不太管用。
因为她所在的二房，本来就站在何家食物链的最低端。
她得和女主何晓慧站在统一战线。
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分家。
在她看来，分家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起码他们能够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自己为自己努力，总比为他人努力，要来得有动力一些。
只是一个照面，她就不喜欢何家的人。
何老二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着他们两个走来，“秦大夫，你往这边来，晓慧在里面的。”
刘翠花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儿，啊不，她没有胡子。
但是她也气得不轻。
她从未想过，她没有让老二起来，他自己就敢起来。
秦明然进了二房的屋子之后，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何晓慧。
她面色苍白，看着有些不好的样子。
他赶紧走了过去，看了看她的伤口。
他的眉头紧锁，让旁边的何老二夫妇的心都提了起来。
许光芝小心翼翼地问道：“秦大夫，晓慧，她……怎么样了？”
秦明然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只见她的瞳孔都涣散了。
心中只觉得不好。
这是，油尽灯枯之状啊！
他不知道何家发生了什么，但是人家孩子都快去世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回答，“我可以给你们开药，但是，晓慧看起来不太好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她这话一说完，许光芝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一旁的何晓琴不知道秦大夫这一句话的概念，但是看着爹娘哭，她就开始哭了，嚎啕大哭。
尚在襁褓之中的何晓彤也是。
外面的人心中暗叫不好，这怎么哭起来了？
何老大的脸色有些难看，“娘，他们……”
刘翠花心中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心中慌得一批，“喊我做什么？关我什么事？要不是她来偷我的鸡蛋，我碰打她，她能摔在地上？”
“再说，何晓慧那贱人贱得狠，我看啊，她就是装的！”
再说，就摔那么一下，能死了？
刚才还不是站起来躲她的扫帚？
她觉得，她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何晓月也有些心疼。
原本的何晓慧，也是一个好孩子，爱护妹妹，对爹娘也很好，是一个好孩子。
只是，何家这么个情况，她来到这里，真的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只希望她下辈子能够托生一个好人家，最好是不重男轻女，可以一视同仁的人家。
“你们是开药，还是不开药？”
许光芝抹了几把眼泪，抬起头来，“开，秦大夫，我们开！”
秦明然知道，若是开药的话，看着何晓慧的这个样子，还真的不一定能够喂得下去。
但是，他见过太多家人在生离死别的时候的样子了。
“好，我现在就回去开药，你们谁跟我一起去。”
“我去吧！”何晓月站了出来。
“好，就你跟我去，顺便将药熬好端过来。”
秦明然和何晓月走出来的时候，刘翠花还站在门口。
她说：“秦大夫，可别找我要钱，我可没钱。”
“你……！”
秦明然没有说钱的事情，转身就走，颇有种甩身就走的意味儿。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转身就走。
他跟他们，无话可说。
何晓月跟了上去。
刘翠花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不让她拿钱就好。
就连跟在秦大夫身后的何晓月，她也下意识地忽略了。
另外一边，许光芝看着一旁沉默寡言的丈夫，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女儿。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随即很快就睁开。
“何南，如果，晓慧没有好起来的话，我们就离婚吧。”
她这是第一次直接喊何老二的全名。
何老二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光芝，我们有四个孩子啊。”
许光芝的心也不好受。
晓慧去偷鸡蛋，是因为她没有奶奶晓彤，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晓慧也不至于偷鸡蛋。
还有，就算晓慧去偷鸡蛋，也罪不至死。
娘她，太狠心了。
她的心里面，没有他们二房，没有想到，晓慧也是她的孙女啊！
她没有把晓慧她们当成孙女，如果晓慧已经……那她就和何南离婚。
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另外几个孩子了。
刚才秦大夫的话，她已经明白，晓慧她，怕是活不成了。
一时之间，悲从心来，她也没有回答何老二的话，她直接大哭出声。
“娘的晓慧啊！”
“姐姐，姐姐！”何晓琴也跟着哭，还有一个襁褓中的晓彤。
何老二见她不正面回答自己的话，心死了。
不，不，如果晓慧没有事情的话，那他的家就不会散。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何晓慧，心里升起无限期待。
晓慧，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许光芝紧紧的握住何晓慧的手，她不能失去晓慧。
何晓月端着药回来之后，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灌下去一点点。
许光芝都快急死了。
“娘命苦的孩子啊！”
大概是他们的期盼有了作用，何晓慧的脸越来越红，再也不是之前那面无血色的模样。
“晓月，晓月，快去叫秦大夫，快去找秦大夫。”不知道什么原因，许光芝叫的是自己的二女儿，何晓月。
而不是杵在一边的何老二。
有可能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没有用，也有可能是知道自己指望不上他。
反正，许光芝现在根本就不想理他。
“好，我马上就去。”何晓月快速地跑出门。
忽略掉外面观望的大伯三伯。
她很快就将秦大夫喊来了，在他给何晓慧问诊的时候，何老二一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明然脸上一喜，看来，何晓慧如今应该是有希望了。
“你们有喂什么吗？”
何老二和许光芝一愣，何晓月回答，“没有，秦爷爷，就只喂了您开的药，喂了一些，没有全部吃下去。”
秦明然有些疑惑，很明显，这跟他刚才问的诊有些不一样。
如果用油尽灯枯来形容刚才的脉象，现在可以用枯木逢春来形容。
他的一系列神色，许光芝和何老二都看在眼里。
许光芝有些欣喜，心中燃起了期待。
莫不是晓慧她，还有希望？
何老二也是，晓慧，她还能活下来的，是吗？
只有何晓月知道，就算何晓慧醒过来，也不是之前的那个何晓慧了。
何晓琴不敢出声，她走到自己二姐旁边，牵住了她的手。
默默地看着。
小小年纪的她，也知道了，自己的大姐，可能要离开他们了。
就像大队里面的李太太一样。
太太，一种晚辈对于长辈的称呼，一般是曾孙子女对于曾祖母的称呼
李太太也不是他们的亲太太，是辈分比较大罢了。
她舍不得大姐，更不希望大姐离开他们。
何晓琴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心中十分害怕。
秦明然做了一系列的动作，许光芝看不懂。
不过，只要晓慧有任何的希望，她就绝对不会放弃。
终于，何晓慧的温度，没有之前的那么高了。
这也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秦明然长吁了一口气，“如果后面何晓慧能够醒来，那就没有事情了，如果醒不来，那就……”
未尽之言，大家都懂。
何晓琴抓着何晓月的手，都紧了紧。
许光芝又开始捂嘴哭。
秦明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如果她能够醒来，可能会有点儿后遗症，毕竟她伤的是脑子。”
自古以来，脑子都是一种十分复杂的东西。
有点儿轻微的损伤，就会影响到后面。
许光芝还以为，秦大夫说的是，如果醒不来，就会变成傻子。
她坚定地说：“如果晓慧变成傻子，那我也会养她！”
何老二附和，“就是就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养晓慧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
许光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对于今天丈夫护不住她们的事情，她已经心凉了。
人的心一旦冷了下来，再捂热，已经不容易了。
何老二注意到她的视线，脸上的表情变得勉强起来，难堪地低下了头。
他们夫妻之间的眼神官司，秦明然根本就不在意。
他说：“这只是万一的情况，也有可能什么都不影响。”
他心中纳闷，这一次的情况，他也是头一次遇到，真是奇了怪了。
刚才的药不能用了。
他刚才开的药很猛，对人很是刺激，就是想要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救活。
但是他心中明白。
他起码有九成九的把握，她不会好转。
但是没想到，她不仅好转了，还逐渐有好的征兆。
“药我重新开，等后面她醒了，过来告诉我一声。”想到何老二家的情况，他继续加上了一句，“若是没有熬药的，可以来我这里熬。”
许光芝连忙道谢，“谢谢秦大夫，谢谢秦大夫。”
“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那我就先走了。”
见状，许光芝的脸上带着点羞愧，“秦大夫，诊费和药钱，能否宽限几日，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补上的！”
秦明然看了一旁的何老二，直把后者看得不自在了。
婆家不喜，男人还没担当，难啊！
他笑了笑，“没有关系，我先补上就行，你们后面可以拿来还。”
话是如此说，但是秦明然觉得，还是自己垫上比较好。
毕竟，按照何老二家这个情况，钱怕是拿不出来。
他其实也知道，但是心中过意不去，还是过来了。
医务室只有他一个医生，并不代表着他可以做主，大队里面给他开工资，他打工罢了。
医务室赚的钱，都是属于大队的。
他也不能免。
不然，这个免了，那个也要免，不利于医务室的展开。
这也是大队长的要求，他不可能不遵守。
许光芝很是坚定，不管是回娘家借，还是如何，她是一定要还的。
晓慧昏迷到现在，婆家没一个人来看的，找婆婆拿钱，她也不干。
唯有秦大夫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秦大夫的好心，他们也不能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一份心，她无论如何，都要报答。
现在说这些也没啥用，毕竟现在他们家，什么也拿不出来。
“秦大夫，谢谢您，真的谢谢您，太感谢了。”
秦明然摇头，“没什么，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情，让晓月丫头过去叫我一声就是。”
“行。”许光芝答应。
丈夫不顶事，她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秦爷爷，我送您。”何晓月说。
这一次，秦明然没有拒绝。
走出去之后，秦明然有心想要跟何晓月说什么，但是说什么呢？
他无论说什么，他们也改变不了现状。
而且，何晓月一个小孩子，就算他跟她说了什么，她也什么也做不了。
这件事情，还是得看大人。
他叹了一口气。
“唉～”
何晓月大概可以猜到，秦爷爷在想什么。
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只能看他们家自己。
其他人，也改变不了什么现状。
“谢谢秦爷爷。”
“回去吧！”秦明然止住了想要叹气的感觉。
何晓月点头，没有再送。
回到家中，何大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问道：“晓月，你姐姐怎么样了？”
何晓月摇了摇头，“秦爷爷说，如果能够醒来就好，如果醒不来了，那就……”
何大伯惊讶，“这么严重？”
何晓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是的。”
何大伯这个角色，也是愚孝中的一员。
他其实也是其中的一员。
毕竟，他是大儿子，是男丁。
何大伯，并不无辜。
但他却不是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一直都是刘翠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既得利益者。
何大伯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只因如果今天何晓慧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娘她就站在“正义”的一方。
毕竟，晓慧偷了鸡蛋，是不好的行为，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何晓慧已经不是七岁孩童了。
她已经9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
她还偷了家里面的鸡蛋。
娘她作为长辈，教训一下家里面偷窃的小辈，这一点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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