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女士和老李头就站在警戒线的最前面，脸色发白，神情焦急。
钱辰穿着便服，但手上染血的手套都忘记了摘，眼神绝望又痛苦。
绑匪在冷链车的车厢里，后门大开，他握着一柄手术刀把玩着，盘腿坐在两个孩子身边。
“这位先生，你先冷静点，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你的要求我们已经满足了。警察和记者都来了，孩子的家属也到场了。
你看能不能先放了两个孩子，我来做你的人质可以吗？”
说话的人，李苟苟竟然认识，是给他做过心理治疗的耿医生。
没想到那次绑架案，是耿医生作为警方的谈判专家来跟绑匪交涉。
这么多年过去了，耿医生居然和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滚开！后退！退出包围圈！不然我把这两个小东西都杀了！”
绑匪情绪很激动，随手抓起了身边的一个小孩，手术刀就抵在那个孩子的脖颈上。
周围举着相机和摄像头的记者们，被吓得本能地后退一步，耿医生也只好退出警戒线。
钟馨兰低呼一声，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李勤意嘴唇颤抖着，赶紧搂住她。
钱辰向前一步跨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差点不管不顾地冲出警戒线，被警察们死死拦住。
是的，这个被随手挑选的孩子，就是无力反抗的小钱锚。
因为小钱锚发烧了，还没醒，之前是被小小苟抱在怀里的。现在被绑匪抓过来跪在他面前，小钱锚的膝盖“咚”地一声砸在车厢底，却依然昏迷不醒。
声音在车厢里很响，听得李苟苟的意识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疼。
“钱医生呢……把钱辰放过来！”绑匪转动着眼珠在骚动的人群里扫视，最后定格在被警察拦住的钱辰身上。
“放我过去吧，他想跟我谈，让我过去。”钱辰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
他伸手去推挡着他的警察，这才发现自己还戴着手套。
摘下手套，那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在微微颤抖，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钱医生，歹徒手上有刀，很危险……”
耿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钱辰打断。
“让我过去，这是他的要求，两个孩子都在他手上，我过去交涉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两个警察看向耿医生，见他点头后才松开钳制钱辰的手，抬起警戒线，让钱辰过去。
怕刺激到歹徒，钱辰走得并不快，他举着双手，慢慢向敞开的车厢靠近。
“我过来了，身上没带任何武器，可以先放开孩子吗？”
在离车厢门不足两米的时候，歹徒让钱辰立刻停下。
“钱医生，你认得我不？”男人突然笑起来，似乎是个老烟枪，笑声里混杂着粘稠的浓痰响，光听声音都令人作呕。
“我觉得不应该骗你，所以，抱歉，我可能并不认识你。”
钱辰停在原地，依然举着手，不再动作，只平静地跟歹徒对话。
“果然，你们这种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是不可能记得像我这种小人物的。
没关系，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行了。
两个月前，有个12岁的娃娃被送到灵锚医院做开颅手术。
他是个很孝顺，很聪明，也很勤奋的娃娃。
但是老天爷瞎了眼，这么乖的一个娃娃，居然脑壳里面长了个瘤子。
这个瘤子，让他全身瘫痪，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歹徒并没有因为钱辰说不认识他就暴怒，突然间像是陷入回忆，神色稍微放松下来。
钱辰悄悄松口气，他赌对了。
他对这个男人确实没什么印象，但如果撒谎说认识，那接下来歹徒很可能会跟他对峙，从而识破他的谎言，这只会让歹徒更愤怒。
“我记得的，两个月前，有个叫聂东旭的孩子曾到我的医院做过开颅手术。当时一直陪护他的是他的母亲，叫张翠芬，你是……”
钱辰的记性很好，所有他亲自参与过手术的病患的情况，他都记得很清楚。
“你是聂东旭的父亲吗？实施这次绑架是因为聂东旭做手术的那件事吗？”
“对，我叫聂凯，东旭是我儿子，那时候我在外地打工，不晓得东旭他生病了……等我回来只看到两具冰冷的尸体！是你，杀了我的老婆孩子！”
歹徒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比划在小钱锚脖颈上的手术刀非常锋利，留下了一道血痕。
钱辰高举的双手也跟着攥紧拳头，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没有上前。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那次手术不是医疗事故，是你的妻子执意要做开颅手术取出肿瘤的。
当时专家组讨论的时候，我们已经将风险告知她了。肿瘤很大，并且和脑部供血组织粘黏得非常紧。
以现有的医疗技术，有90%的概率会出现颅内大出血……”
“你闭嘴！我文化程度不高，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我只晓得，我儿子死了，我老婆也在你们医院跳楼自杀了！你们就是杀人凶手！而你！钱辰！你是东旭的主刀医生，你杀了我儿子，才发生了这一切！”
钱辰疲倦地闭了闭眼，那次手术风险很大，他们连夜从各个医院抽调了神经外科专家，组成了专家组。
开了一整晚的会，最后决定告诉张翠芬，让她放弃手术。
不做这个开颅手术，保守治疗，聂东旭至少还能活五年，而一旦手术，这个孩子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结果只能是当场死在手术台上。
张翠芬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孩子生了这种病，丈夫又联系不上，她没有别的亲人，除了一直哭，什么决定都做不了。
她翻来覆去地只会说家里能凑够手术费，只求医生们能救救她的孩子。
当时聂东旭还能断断续续地说几句话，他告诉张翠芬，他不想变成一个只能瘫在床上的废人，他想赌那10%的成功率。
什么都不懂的张翠芬就在儿子的劝说下，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奇迹之所以叫奇迹，就是因为它出现的概率太低了，那场手术没有奇迹发生，聂东旭当场死亡。
在得知自己儿子死后，张翠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选择从医院的6楼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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