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被楚辞一身正气震住，退出了接见室。他把门虚开一条缝，站在室外。
“阿三，”楚辞给了阿三一支烟，为他点上火。他把带来的文件在桌子上摊开：“这是律师委托书，你签个字……”
阿三许久没有吸烟了，他猛吸了一口，被烟呛了。阿三咳着、喘着拿起笔，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楚辞慎重地收起来：“阿三，我想知道李月亭是怎么找上门的？还有，你和他交易的前后细节，越详细越好！”
“是我找的他。虾子给我一个星期时间，去筹集一千万人民币。估计他遇到了危险，说超过一个星期，他就带走夜明珠。”
“什么危险？”
“他没说。你后来在g市看见黄谷，从时间来分析，应该是黄谷……为了筹钱，我想把祖母绿卖掉。你可能不清楚，国家收购珠宝，出的价格很低。在g市，又没人出得起价，我与李月亭打过交道。他的信誉比较好，买这样贵重的东西，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
“慕容大哥来g市的前四天。他说来和政府签个什么有关汽车的合同，顺便来……”
“什么汽车合同？”
楚辞引起警觉。在此之前，在g市己闹得沸沸扬扬的进口汽车，他只知道是市政府经济协作办公室，与一个香港商人合作的。最近一段时间，g市大肆进口高档轿车，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流入内地，冲击了国内的汽车制造业，扰乱了汽车市场，打乱了国家在汽车工业方面的部署，已经造成很恶劣地影响。
阿三吸着烟，不紧不慢地往下说。
“这件事，他说的不多，我也不关心，没有多问。李月亭给我的感觉……他当时很高兴，说是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楚辞非常希望阿三就这件事说得再详细一些：“汽车，大买卖……阿三，你接着往下说！”
遗憾的是，阿三就知道这么多。他痛悔地说：“我这是引狼入室！李月亭到了家里，他看见我的仕女铜灯，就不要祖母绿宝石。他是识货的，出价一百万美金，非要买铜灯！”
楚辞放弃了想进一步了解汽车案来龙去脉的打算，仔细询问阿三：“这些我都清楚……你是如何申报海关的？”
“是侯雨，他一手办的。”
“侯雨？”楚辞感到惊讶：“他会给你办？”
阿三无奈地回答：“是有条件的。”
楚辞紧紧追问：“什么条件？”
“我前前后后，大概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给局里鉴定了两百多件文物……”
“你在局里是做鉴定？这算不算你的本职工作？”
阿三回忆起那段时间没完没了的鉴定：“应该算吧……只是我觉得急了一点儿。”
既然是阿三的本职工作，楚辞对此没有在意，但他想到一个问题，文物局应该是管理机构，一般来说不会如此多的收藏：“都是局里的收藏品？”
“我刚去的时候，都是按局里出的单据填写鉴定，后来需要鉴定的东西太多，就叫我只填写被鉴定的文物等级与价值。”
楚辞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至于问题出在哪里，他一时还想不明白：“那件铜灯，是他在申报书上签的字？”
“对。”阿三点着头。
“奇怪，他就没看出来？”
“我没带实物去，骗他是清代末年的仿制品。他留下了实物的图片，复印了申报书。”
“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侯雨会给你签字……阿三，你把鲍甫北京的电话给我，还有珍妮的！”
“家里客厅的电话柜，你打开抽屉，里面有个电话本，上面都有。”
“好吧，今天就到这儿，我会随时来找你……管教，你进来！”楚辞从皮包里取出一些钱交给管教：“这是我给杜一氓的钱，他想吃什么，买点什么，就用这些钱给他办，记住。”楚辞指着阿三身上的伤：“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就控告你们！”
楚辞告别阿三，在离开监狱返回的路上越想越想不通，侯雨这支贪得无厌的老狐狸，怎么会给阿三签字报关？他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联想到曹平在问及他与侯雨的关系时给他的暗示，曹平说他杀人不见血！
楚辞为了解开心中的谜，他决定去见见侯雨。
天快黑时，楚辞一看离下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就在文物管理局附近，给侯雨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他吸取了以前的教训，不再贸然从事。
话筒里响起侯雨的声音。
“喂，我是侯雨，请问……”
“你好，我是楚辞，有事找你。请问，你有时间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传来声音。
“有什么事，不可以在电话里说？”
“事情确实很重要！”
“好吧，我在办公室！”
话筒里响起卡哒一声，侯雨把电话挂了。
楚辞拨通了侯雨家里的电话，他想预约孟桐，把与侯雨交谈的内容，事后告诉她。那次在咖啡馆与黄谷发生冲突之后，他从孟桐的脸上看出，他的形象现在她心中，已经十分糟糕。他想再作一次努力，尽量挽回不良地影响。
孟桐在电话里答应楚辞，一个小时后，在原来常去的咖啡馆见面。
楚辞欣喜极了，他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觉得今天他变得聪明了，心里漾起火一样地激情，连刺骨的海风吹来，也不觉得有寒意。他迈着轻快地步子，走进侯雨的办公室。
侯雨冷淡中带着客气，无时无刻不流露出他的大家风度。他亲自给楚辞端茶送水，请楚辞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坐在楚辞对面，等楚辞开口。
“侯局长，我现在是阿三的律师，这是阿三的委托书。”
楚辞按照应有的程序，把委托书递给侯雨过目。
侯雨认真地看了，脸上现出无法定义地笑容。
“楚记者是无所不能啊，连律师的事……都可以包办？”
楚辞不在意侯雨话中流露出的讽刺，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因小失大。
“我不是万能的，阿三选择我作他的的律师，是信任我……侯局长，阿三是你局里的人，我想了解他涉嫌走私青铜宫灯前后的经过！”
“你应该到警局去，他们有完整的材料！”
侯雨一句话就把楚辞挡了回去，楚辞略一思索，又开口问侯雨。
“我们换个话题……据说，这盏青铜宫灯是国家一级文物。我查阅了国家文物保护法，鉴定文物和定出很高的级别，要由相当的机构来完成。请问侯局长，青铜宫灯是由哪个部门，哪个权威鉴定的？”
侯雨被楚辞问住了。青铜宫灯确实在国内没有作过鉴定，唯一的鉴定是香港作出的。
“这个……我不好说！”
“这就奇怪了，说阿三涉嫌重大文物走私，这个青铜宫灯‘重大’在哪里，都‘不好说’，那阿三涉嫌的罪名怎么成立？”
“据香港报纸报道，青铜宫灯的鉴定人是蔡北原，蔡北原是台北故宫的……”
“那警方抓捕阿三的证据，是由谁提供的？”
“这我不清楚，你去问警方！”
“侯局长，你是文物管理局局长，又是文物专家……我相信警方在立案前后，会寻找多方面的证据。在青铜宫灯方面，你就没有……”
侯雨的思维极为敏捷，他很快地打断了楚辞的话。
“当然，作为一局之长，我会向他们提供我的一些看法。不过，仅仅是看法而已！”
“你的这些看法，会不会形成重要的证据？”
“我的意见采不采信，那是法院的事。”
“我想问另外一个问题……阿三说，是你在他报关单上签的字？”
“对，是我签的，他蒙蔽了我……楚记者，这个教训非常沉痛！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我已经写出了深刻检查……幸亏我留下了一张照片和复印件，否则我说不清楚！”
“是你举报的？”
“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你！”
其实，侯雨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楚辞映证了他的猜测，也明白了曹平的暗示。他不明白地是案子还在审理中，“领导责任”、“深刻检查”这么快就出现了！是谁这么快就给这件案子定了调？楚辞感到惊讶：“还有一个问题……阿三说，在你签了字后，你给他安排了很重的工作，鉴定了很多文物。请问，他鉴定的都是局里收藏的文物？能否给我提供一份清单？”
侯雨在回答前几个问题时，都滴水不漏。楚辞观察他在回答这个问题时，眼里似乎露出一丝惊慌。
“都是局里收藏的文物。如果对你有帮助，我可以提供，不是现在……”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阿三按正规程序报关，又有你的签字，从程序上来讲是合法的，错在瞒报了文物的级别，和国家三令五申，清末民初以上的文物不准出口的禁令？”
侯雨经过慎重地思考后，回答楚辞：“你可以这么认为。”
楚辞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向侯雨告辞。为了避免与侯雨握手，他故意将皮包用双手抱在胸前。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着侯雨：“李月亭你认不认识？”
侯雨不假思索，一口回答楚辞：“香港的商人，认识。我还在市上工作时，就和他打过不少交道。”
“那么，黄谷呢？”
楚辞发觉侯雨迟疑了一会儿，才做出否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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