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风，如同脱缰的野马，嘶吼着冲撞着服装厂那堵斑驳的红砖墙。墙体上，灰色的水泥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是一块块伤疤暴露在风雪之下。
厂房内，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与墙角堆积的煤渣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特的味道。李木绵裹着厚厚的棉袄，站在一架摇摇欲坠的木梯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画笔，聚精会神地在墙上描绘着。
墙上，一个穿着鲜艳红色连衣裙的姑娘，笑容灿烂地挥舞着手臂，仿佛在迎接新时代的到来。这是李木绵设计的墙绘主题——“春之序曲”，寓意着服装厂在新的一年里能够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姐，吃饭啦！”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厂房的宁静。
李木绵循声望去，只见阿捡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粽子，费力地推开沉重的厂房大门，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饭盒，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灌了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到阿捡，李木绵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梨涡。她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朝阿捡走去。
“不是说了今天天不好不让你来了，你怎么样？冻坏了吧？”李木绵接过阿捡手里的饭盒，关切地问道，眼神里满是心疼。
阿捡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没事儿，我跑得快，一会儿就暖和了。”
李木绵打开饭盒，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是香喷喷的包子和热腾腾的排骨汤。她拿起汤匙盛出来半碗，“来你先喝两口，暖暖身子。”
阿捡看着李木绵温柔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乖乖地接过小碗，趁热喝了两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时，几个女工说说笑笑地从车间走了出来，看到李木绵和阿捡亲密的样子，纷纷开始打趣。
“哟，小李，你弟弟又来给你送饭啦？你这弟弟说媳妇了不？人长得俊俏不说还做的一手好饭！”一个身材丰腴，烫着卷发的女工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是啊，这姐弟俩感情真好，弟弟还亲自来送饭，真是让人羡慕啊！”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工也跟着起哄。
李木绵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他还小，不急着说媳妇，这不是我这几天比较忙，他来帮忙照顾我几天。”
阿捡看着李木绵维护自己乖乖地站着，内心一阵心喜。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呢！这要是在我们村你弟弟这年龄，孩子都出生了。”卷发女工继续调侃，引来一阵哄笑。
阿捡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们是姐弟。”
“哎呦，你看这孩子害羞了。”卷发女工笑得更欢了，“小伙子，你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到时候得让你姐姐帮你把把关啊。”
“好了好了，别逗他了。”李木绵轻轻拍了拍阿捡的肩膀，转移话题道，“大家都去吃饭吧，一会儿还得赶工呢。”
“木绵姐，你这墙画画得真好看。”一个女工抬头看着墙上的画说道，“这姑娘画得多有俊俏跟画报上的人一样。”
“没错，就像我姐姐一样。”阿捡望着墙上的画像，脱口而出。
“哟，这话说的，小李，你弟弟这是在夸你漂亮呢！”马尾辫女工又开始打趣。
“行了行了，都去吃饭吧。”李木绵赶紧转身整理画具，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
吃完午饭，李木绵继续投入到墙绘工作中。阿捡则在一旁帮忙递颜料、洗画笔，眼神一刻也不离开李木绵，生怕她从梯子上摔下来。
“姐，我来帮你扶梯子吧。”阿捡看着摇摇晃晃的木梯，有些担心地说道。
李木绵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你伤刚好利索就在旁边看着就行。”
阿捡坚持道：“不行，万一你摔下来怎么办？我还是帮你扶着吧，这样安全一些。”
李木绵拗不过阿捡，只好答应让他扶着梯子。
窗外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车间里的墙绘也进入了收尾工作，李木绵正在给画作的最后几个细节进行润色。
阿捡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木绵认真作画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钦佩。
“好了，终于完成了！”李木绵放下画笔，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阿捡也跟着高兴地跳了起来，“姐，你画得真好看！”
这时，洪厂长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厂里的领导。
“小李啊，你这墙报算是彻底完成了吧？”洪厂长背着手，踱步到墙绘前，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花镜，眯起眼仔细地端详着，从画面构图到人物神态，都一一审视。
“是，您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当场改了。”李木绵放下手中的画笔，略带紧张地看向洪厂长，又补充道，“家里的年货还没置办，我明天就不来了。”
洪厂长绕着墙绘走了一圈，时不时用手摸摸墙面，感受一下颜料的质感。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停在“春之序曲”的主角——那个穿着红裙的姑娘面前，推了推花镜，说道：“瞧瞧这姑娘，画得真精神！这裙子的褶皱，还有这飘扬的头发，都透着股朝气蓬勃的劲儿！很有时代气息嘛！”
他转头看向李木绵，眼中满是赞赏，“小李啊，你这手艺可比画书店墙报的时候精湛多了！这红裙姑娘，就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一样，鲜活灵动。”
随后又指着姑娘挥舞的手臂，说道：“你看这手臂的线条，多么流畅自然，这姿势，多么舒展大方，把那种迎接新时代的热情都展现出来了！”
“您过奖了。”李木绵谦虚地笑了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偷偷瞥了一眼阿捡，看到他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甜蜜。
“不错不错，没有什么要改的，按照约定，这是你的工钱。”洪厂长从口袋里掏出几叠厚厚的钞票，递给李木绵。
李木绵接过钱，仔细地数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
“洪厂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先回去了。”李木绵拢了拢围巾，寒风让她呼出的气息变成一团团白雾。
“别着急，别着急！”洪厂长笑呵呵地拦住她，“食堂刚宰了头年猪，我给你留了半条后腿，你拿去过年！”
李木绵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前阵子还因为换画师的事耽误了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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