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全世界……时隔近200年……黑船事件……”
“……现在……冲绳……美方密切关注……”
“自古以来……琉国……我尚氏……”
“……本台记者……报道……”
“沙……沙……沙……”
白起缓缓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耳旁依稀听到了海浪的回响。
床边坐着的红发女孩专心致志的削着苹果，明媚的阳光透过白纱落在她的脸上，暖暖的有种家的味道。
白起的精神恍惚了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早已死去的女儿。
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掌。红发女孩似发现他的动静，脸颊微偏。
白起看清了她的脸。于是幻觉褪去了，打在脸上的阳光也不再温暖。
白起手掌放下转为支撑，试图直起身来，一边嘶哑着嗓子向谭岚问道：“情况怎么样了？我昏迷了多久？”
“放心，各地天驱署的动乱基本都平息了。”谭岚专心致志的削着苹果，头也不抬的回道，“损失很大，接下来的麻烦也很多，但还没到世界末日。”
白起松了口气，旋即又追问道：“博士呢？”
“博士啊。”谭岚啃了口苹果，含糊不清的道，“只是刚刚宣战了而已。”
“宣……战？”白起有些恍惚，对“宣战”这个在当今年代如此陌生的字眼，“谁和谁？我们对博士？”
谭岚轻轻摇头：“不，是博士重建琉球王国，对东瀛宣战了。”
白起眼瞳骤缩：“博士？琉球？东瀛？宣战？”
谭岚咬了口苹果，汁水四溅：“不只东瀛，还有夏、美、英、俄……唔，几乎你能想到的那些有点脾气的国家，他们都宣战了。”
白起嘶哑着嗓子：“他疯了？就凭那一百二十只道兵？就算他们个个都是万人敌，也不可能以琉球一地对抗全世界？别说全世界了，他们连……唔？！”
“你想到了？没错，博士的狂想已经基本部署完了，琉球就是最后那个阵眼。”
谭岚轻声细语却不容置疑：“博士根本无所谓这场战争的输赢。他要的，唯有这场战争本身。”
白起喃喃自语：“这会死很多人……必须阻止他……”
“不可能了。博士这么疯狂的挑衅诸国，就算只为了国际颜面，诸国也必须给予回应。”
谭岚目眺东方，仿佛隔着云海望见了，隔壁岛国那端坐于王座上的小女孩。
谭岚低声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诸国不出手，被打脸到这个地步，东瀛吸血鬼们也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白起默然，他知道谭岚说得对。
除非吸血鬼们想让诸国认为他们只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否则，这一战他们不打也得打。
更进一步想，对清楚博士道兵计划的三大国而言，博士的行动看起来依然是在执行原定测试。
虽然手段激烈了点，只要结果是好的，这点摩擦对当世三大强国而言，又不是不能轻拿轻放。
但真正了解博士目的的人都清楚，真等他完成最后部署，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遗憾的是，局势至此，战争竟看似已无法阻挡。
白起不行，即便是上升到夏国，也不行。
这一局，博士用的是阳谋，正是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往他挖好的坑里跳。
白起直视谭岚：“东瀛那边，有没有可能？……”
谭岚耸了耸肩：“小张崇已经试过了。没用。现在掌权的可是无道纱罗那个疯女人。”
“别说张崇那小女友还没有真正掌权，即便璃香掌权了，在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阻止。别忘了，‘下克上’可是那些好邻居们的拿手好戏。”
谭岚顿了顿，又道：“事实上，离冲绳最近的东瀛鬼们已经动手了。大概是不知道道兵的情况，他们的先锋军吃了大亏。”
“听说无道纱罗动了真怒，现在无道禁卫军已经出动，新十刃的几位成员以及秦氏的战争幻术师也都在派遣之中。”
白起沉默半晌：“我们……现在还能调动多少人？”
阻止不了战争，那就阻止博士！干掉博士，一了百了。
杀神白起的思路从来都是这么简单直接。
谭岚看了白起一眼，叹了口气：“没有人了。天驱现在根本抽不出手来。博士在各地天驱署早就留下了后手。”
“他大概早就计划好了，在黄歇动手的瞬间，就让他们同时发动对各地天驱署的袭击。”
白起冷笑：“我们可没这么脆弱。”
谭岚点头称是：“他们也没奢望一口气覆灭天驱，只是准备搞破坏给我们找找麻烦，让我们腾不出手来。但遗憾的是，他做到了。”
“各地已经乱成了一片，天驱元气大伤，从前那些藏头露尾的吸血鬼们也趁机作乱。”
“这个时候别说调人了，就连维持现状都已经捉襟见肘。归根结底，你们之前的合作，给博士太多布置的时间了。”
白起疲惫的闭上眼，难堪的悔意浮上心头。
如果他能早点识破博士的真面目，如果他能早点相信谭岚，如果他能早点下定决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哪怕谭岚送来了证据，博士这一手阳谋却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入局，让谭岚的努力几乎变成无用功。
那些证据用于说服高层断绝与博士的合作，自然是够的。
但要说服他们以国家之力，介入东瀛与琉球的战争，那远远不够了。
这正是博士这计划最精妙的地方。
你明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你却无法阻止他。
这种蛛网里的蚊虫一般无力挣扎的宿命感，令人分外绝望。
但在这绝望铁幕之下，终究还是有人高举火炬。
白起深呼吸数秒后，忽然又睁开眼，他紧盯谭岚，目光炯炯：“那你们呢？你们总不会就这么放弃，对吗。”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谭岚轻笑答道：“我们去杀他。”
白起一怔，谭岚的语气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
似乎全没“当作闯入两国战场杀进其一领袖所在取其性命”，是件多么困难多么夸张的事情。
想到如今这情况他责无旁贷，性格刚硬的杀神白起也默默垂下了头：“抱歉。”
“你不用过于自责，原本我们便做了两手准备。”谭岚认真的道，“能将博士阻止在夏国境内自然是最好。”
“如果不能，只要能让你们与他切割，逼得博士不得不真身以对，不再四处乱逃躲藏，对我们来说也就够了。”
“道门子们可是憋足了劲，只要确定博士在哪，便等着杀上门去，和他好好算算账。”
白起沉默半晌，轻声道：“我还能做什么？”
“帮我们打个招呼吧。麻烦琉球外海的同胞们，给我们让开个缺口。”谭岚捋了捋长发，嘴角含笑、眼神冷冽。
“这里是一群马上要爆炸的火药桶，我们可不想他们炸错了人。”
白起微微一怔：“你说什么？”话音未落，眼前场景忽变。
白起看见谭岚的身影自眼前迅速拉远，一片蔚蓝的海洋出现在他的病房中。
海洋上漂浮着一艘巨大的古代舟艇，仿佛从电影中走出屏幕的庞然巨物。
古舟上坐满了奇装异服的人们。
在人群的中央，就是刚刚和他说话的谭岚，在她的身旁坐着那个名为张崇的少年。
张崇的另一边，梳理着飞机头的白衣青年手上浮着青色的法阵光效，光效环成了投影的模样，里面正是他白起的面容。
在视野另一侧，三大国的联合舰队已将海上围了个水泄不通。
舰队包裹的中央远处，依稀可见的，便是昔日冲绳。
哦不，现在应该称它为琉球。
只是那模样似乎和往昔有些不同，琉球岛上突兀的多出七座不知从何而来的上古宫殿，延绵仿若巨龙盘踞。
巨龙回首之处，也即琉球的中央上空，簇拥着一座七彩琉璃的奇异球形建筑，仿佛被拱卫正中的龙珠。
以“龙珠”为核心，一层若隐若无的淡蓝光圈朝着外围扩散开来，将整座琉球罩在身下。
琉球上空烽烟缭绕，隔着虚影传来了炮火的轰鸣。
病房外守着的守卫终于察觉了异样冲了进来，面对这奇异的一幕，目瞪口呆。
白起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只听谭岚的声音从海洋虚影中淡淡传出：“我们已经到达琉球外海，我现在是借用道门术法与你通讯。”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东瀛已经动手了，三大国也做好了准备。只是既然东瀛动了手，他们就可以再观察一会。”
“但他们不知道，博士要的只是流血，谁的都可以。现在流血已经开始了，而且正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他的布局随时可能完成。”
“我不管三大国信不信这消息，他们爱在这边继续观察东瀛和博士的互殴，那就让他们继续观察。”
“麻烦白老大你帮我们传个话，请他们让开个缺口让我们先过去。”
“我们不想惹麻烦，我们只想过去和博士杀个你死我活。”
谭岚嘴角弯起，毫不掩饰的嘲讽：“有我们这些高质量的‘测试道具’主动杀入战场去做测试，对他们来说，不是正好吗？”
谭岚的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但白起完全无法反驳。即便是夏国内部，支持博士的声音也从来不曾真正消失过。
白起只能沉默。
难堪的沉默，隔着神奇的道门法术穿越空间，来到琉球外海上。
白起盯着虚影里那浑身上下透着不详的巨龙，问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谭岚淡淡答道：“东玄七极、司命天宫，比道门更古老的老东西。现在全琉球都在它笼罩之下，固若金汤、不得寸进。”
“看到那颗‘龙珠’了吗？博士就在那里准备最后的咒。这千百年来他准备的所有魂血都将凝练于此，逐渐将‘龙珠’染红。当它完全浸满血色之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而想要到达那里，唯一的办法，就是闯宫。”
白起盯着那巨龙看了半晌，缓缓点头：“好。我去说。”
谭岚捋了捋发，任青丝在海风中肆意飘扬：“好，说完你就休息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话音落下，法术中断。
谭岚收回目光，对项燕赵点了点头。
项燕赵颔首示意，他举起拳，所有人都向他看来。
“各自准备，按计划行事。半小时后，开始行动。”
奇装异服的道门子们其中不乏脾性急躁之辈，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摩拳擦掌、抚摸武器，准备着即将到来的第一场大战。
对大部分道门子来说，凡人算什么？此刻集中于此次决死突击的这些道门子更各个都是最桀骜不驯之辈。
若不是项燕赵的约束，若不是谭岚请求，他们早就大开杀戒。
但现在，也不晚。
夕阳西下、残红如血，正是赴死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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