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一个下午。
小翠坐在屋里炕上嗑着瓜子。正在和几个来串门子，熟识家庭妇女在聊天。
家里大孩子都上学了。三个小地也让宋军送去，学校组织学前班上学去了。
小翠很清闲。最近她还烫了，当下流行卷发很时髦。
现在农村正是农闲时候。
家里女人都没啥事情可做。就会三一伙，俩一串，串门子唠家常。
‘’小翠啊！你看你这头发烫真俊呢？真像城里人。；
其中一个妇女，看着小翠头发夸奖。
小翠沾沾自喜，摸了摸自己卷发。
‘’李家嫂子，你说俺这头发，烫得是不是还行。烫头师傅说。这是当下最流行发型。；
小翠嘴里有炫耀意味说。
‘’就是好看！你烫这头发，是不是把你家宋部长都勾迷糊了！；
说完荤话，自己先捂着嘴笑起来。
其它人也都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东北女人本身嗓门就大。
这还开着窗户。这些女人声音传出去老远老远。
另一个女人，吐出去嘴里瓜子皮子。神秘拽了拽小翠衣角。
‘’翠啊！嫂子问你点正事。；
又拍了拍，自己身上落瓜子皮。嘴也没闲着。
‘’听说你家宋部长高升了？是真事吗？；
她停下手里动作。继续问。
‘’你们下个月就要搬到县城去了吧？；
问话家庭主妇，伸手又抓把瓜子。边嗑边装漫不经心样子。
这瓜子还是她刚才炒完拿过来地。她家那口子和宋军是一个部门。是一个小小记事员。
没事她就往小翠家跑。近水楼台先得月，听点小道消息。
今天家里那口子给她指示，让她来探探口风。好送礼。
要是宋军调走是真事。她家那口子，还想往上走一步。好送送礼礼，活动活动。
‘’啊！你说这事啊！是真事啊！；
小翠换一个坐姿，才回答。
她现在也很闹心呀！
那天她无意中，听见萧震和宋军唠嗑。
好像是宋军提出申请，要调动去往县城工作。
她听见宋军对萧震说。
‘’等他调令下来，就和自己离婚。二莽子好像也快出狱了。就这几个月时间。；
当时她听见这个消息没吓死她。瘫坐在地好半天。才喘上那口气。
她手脚不好使爬起来。心慌走回到，自己住东屋炕上坐下来。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一样击倒她。心里一阵乱跳。
她很怕，很怕二莽子出狱出来，会报复她。怨她当时做假证。
可那时她也没有办法啊！那么多眼睛盯着她。一时没有主意乱了分寸，就顺着大家伙问，瞎说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这死货真出来，她可就完蛋了！
她开始绞尽脑汁，开始想主意。
要是她和宋军还是一家人。相信宋军还会护着自己。二莽子也不一定会胡来。更不一定，有胆量找她麻烦。
那么现在她说啥，也不能和宋军离婚呀！
她已经习惯这种，不操心生活。还有这些农村人，看在宋军面子上，都高看她一眼优越感。
想明白了！她一狠心，一跺脚。
去理发店烫这个时兴头发。
她要破釜沉舟。打定主意也要把宋军拿下，成为真正夫妻才行。她发狠想。
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啊！
前年娘死了，临走还拽着她和宋军手说。
‘’让她们好好过日子。让宋军善待自己。咋就过一年多，该死宋军就忘了呢？；
她下炕，在地上转着圈。毫无章法继续想。
宋军待她不薄，她懂。她不是忘恩负义人。
六年前，她生完孩子满月后。就和宋军扯证。
两个双胞胎，也都落在宋军户口上。
宋军当时还征求她意见，给孩子起啥名字好。宋军想让两个孩子随她姓。
当时她娘也在场，没同意。
她娘也怕，宋军会另眼相待这两个孩子。更害怕外人会歧视这两个孩子。让她们没脸见人。
宋军就给这两个孩子起名分别叫宋夕阳，宋西瑶。说等这两个孩子亲爹出来，再把姓改过来。让她们一家团聚。
生完孩子后，她也发福胖不少。
她和宋军平安无事生活六年。
宋军真是一个难得好男人。一次，都没有踏进过，她和孩子住东屋。
每次开支回来，都会给她点钱零花。家里油面粮从来都不缺。
她也试图勾引宋军几次。
宋军就像看不见，不懂一样。让她很泄气。很泄气。
他就像老曾一样。每天陪在萧震和夕颜身旁。
偶尔心情大好，就会喝几口猫尿。唱着她听不懂歌。
那时，应该是他想，他死去婆娘吧！她也妒忌发疯。
几年相处，自己渐渐喜欢上，这个大哥哥一样男人。这些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有些时候，她都怀疑宋军是不是男人？
他就不想女人吗？她可是货真价实女人啊！她都贴上去了！他都不心动！
失败啊！失败啊！她有很严重挫败感。
‘’小翠你在想啥呢？；
一旁妇女，扒拉她一下问。
刚才自己想太出神，走神了！
缓了缓，小翠急忙接着刚才话题。
‘’宋军回来跟俺说了。下个星期俺们就会搬家。俺们家这不是有四个娃吗？；
小翠有些挫败接着说。
‘’萧震再有两年就上初中。学习还好。
老宋有心想好好培养他。三小地马上，也上小学了。
想让这几个孩子有点出息。俺们才想搬家。
俺其实不想搬，舍不得你们这些好邻居。；
小翠卖乖说。
没敢说宋军要和她离婚事情。
脸有些发烧，有些兴奋红晕。
她最喜欢看，这些农村婆子羡慕眼神。她有一种高高在上优越感。
大家看在宋军面子上。
从来没人敢提起，她不光彩过去。她有些洋洋得意。
‘’哎吆！小翠你就是有福气。找宋军这样好男人。以后你可就是城里人了！还会记得俺们这些老姐妹吗？你这命啊！真让人眼气啊！；
另一个妇女一脸巴结，不失时机奉承。
小翠听得飘飘然，心里那叫个美呀！
还没等她说些啥。一阵脚步声传进来。几个人伸长脖子，从开着窗户往外看。
‘’发生啥事了？咋这么大动静呢？不会是孩子们放学吧！；
一个婆娘，有些惊讶咋呼说。
拖哒哒，一伙人用门板，抬着宋军慌慌张张走进院子里。院子里马上进来好多人。
‘’放这里吧！小心点，就放这里吧！轻放，一定要轻放。；
一个穿着军装，干部模样男人指挥说。
小翠和几个串门妇女，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一跳。
小翠急忙穿上鞋下地，匆忙从屋里跑出来。大着嗓门问。
‘’张干事，发生啥事情了？发生啥事情了？咋还抬进来呢？；
在指挥干部，小翠认识。是和宋军一起工作职员。
一群不认识男女闯进来后。把手里门板上宋军小心放在地上。有几个跟在后面人在抹眼泪。
接着有四个男女，挽着裤腿子。看见她，扑通一声齐刷刷跪在地上。扯着嗓门开嚎。
‘’妹妹呀！妹妹呀！俺们对不起你呀！都怨俺们家该死孩子。去河边玩，掉进河里了。
宋部长为了救这两个死崽子，自己没上来淹死了！俺们对不起你们呀！呜呜！；
嚎啕大哭起来。
小翠心里一慌。往后退了退。
开始有人拽着她衣服。有地嘴里说着话。
还有开始在地上咣咣磕头。
一旁人还有帮忙往起拽那四个男女。
拽都拽不起来。
‘’你们快起来吧！让她看看自己男人最后一眼吧！！你们想磕头，一会再磕！；
一旁有人提议。便有人使劲把他们弄起来。
大家给她让出来一条小道。
小翠脑袋轰轰直响，感觉眼前发黑。
有一个妇女，好心过来扶住她胳膊。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咋走到门板跟前。
眼前开始冒金星。
宋军直挺挺躺在门板上。肚子胀老大老大。脸上肤色煞白煞白。穿着一身没有肩牌军装湿漉漉。
小翠吓得不敢再看下去。她哪见过这样可怕阵仗啊！害怕指着门板上宋军傻傻问。
‘’他咋这样呢？早上出去还好好地。回来咋就死了呢？；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一个干部模样人，哭红眼睛走到她跟前。
‘’大嫂，节哀吧！宋部长是英雄啊！在战场就是英雄没牺牲。这为救两个孩子牺牲了！他是英雄啊！是我们军人骄傲啊！；
抓着她手，拍着手背哽咽。自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先呜呜哭泣起来。
‘’梦啊！这是一个梦啊！；
小翠有气无力说，眼前一黑，腿一软。晕死过去。
大家伙又是一阵忙活，把她抬到屋里炕上。
萧震一手领着夕颜放学走进来。看见满院子人。一股不好情绪袭上心头。
扒开人群，看见门板上宋军。一路飞跑到宋军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扯着宋军湿湿衣服。
‘’干爸，你咋了？起来呀！地上凉，快起来吧！你不要吓我，我害怕！快起来吧！我扶你进屋，好不好？；
带着哭声说，泪如雨下。
当年干妈就是这个样子。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他很害怕，很害怕！
宋军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夕颜也从后面跟过来。
‘’哥！爸爸咋了？我怕！哥我怕啊！；
夕颜也学着他样子，跪在宋军身旁。害怕把脸躲在萧震身后。
宋军在水里泡太久，面目有些可憎。夕颜真地很害怕。
那个干部模样人走过来。蹲下身子。
萧震一抬头，自己认识。哭着问。
‘’叔叔，干爸咋了吗？地上凉，干爸睡在这会感冒。你帮我把他送到炕上。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就要磕头。
夕颜也在一旁，学着他样子也要磕头。
‘’萧震别这样，叔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们也很难过。人死不能复生。想想你小妹。；
他把夕颜推到萧震跟前。萧震把夕颜抱到怀里。
‘’夕颜啊！我们没有爸爸了。呜呜！；
萧震抱着夕颜就哭。夕颜也是扯着嗓子哭。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爸爸你快起来呀！；又有些不敢看宋军。窝在萧震怀里。
在场人没有不动容，流泪地。满院子都是哭声。有人哭着说。
‘’这宋部长走了！剩这孤儿寡母可咋整。四个孩子呀！四个呀！；
有些知根知底，认识他们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今天早上，宋军上班就接到上面打来电话。他去县城调令已经发下来了。让他明天就去上班报到。
同一个办公室工作人员，都走过来表示祝贺。他就去附近供销社，买点糖块分给大家。
大家提议凑点钱，晚上给他开欢送会。他也同意了！
他想到今天还有任务。要去各个屯子考察一下民兵训练情形。为秋天时，国家选兵提供材料。
就是调走，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他心里想。就独自骑着自行车下屯子视察。
回来时侯，路过一个小吊桥。就用肩膀把自行车扛在肩膀上。晃晃悠悠走过去。
桥下河水比较湍急。他小心翼翼走在吊桥上。
不经意间，眼看着河边在玩耍，两个小孩先后掉进河里。
他啥也没顾上，就把自行车丢在吊桥上。嘴里边喊救命。一个猛子跳进河里。
还好！他比较及时，先费力把一个孩子救上岸。连喘息都没喘息，又着急寻找第二个孩子。
还好孩子有点大。还会在水里扑腾没沉底。
他又轻易抓着孩子脑袋把他拽上来。想让孩子先露出水面喘口气。
就放慢游泳，在半路，他那条坏腿就开始抽筋。他越游，抽越严重。
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孩子推上岸。刚想自己爬上来，一个没搭稳，又掉进水里。嘴里直接呛一口河水。
他有些慌张，坏腿一直在抽筋，弄得他半边身子都不好使，拽着他就往下沉。
他越想上岸，越挣扎腿越沉。咕噜噜又喝几口水。
感觉一阵头昏脑胀，一会功夫就没知觉。
等到孩子把家里大人找来，他已经淹死在河里漂上来了！
大家帮忙把他救上岸。又把他送回家。孩子家长哭唧唧讲完。
萧震呆呆跪在宋军跟前。不哭也不闹。宋军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亲人啊！
前几年，他和干爸一起送走干妈。
今天他又要送走干爸。心里堵得他上不来气。低低哭泣着。狗剩子娘过来，把夕颜抱走了。
在他耳边轻轻说。‘’萧震呢！婶娘把你妹领家里照顾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拍了拍他肩膀。
有人过来，给他穿上披麻带孝衣服。
他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他现在心里难过都不会哭了。
还好！有宋军同事帮忙料理后事。他毕竟是一个军人。还是一个救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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