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升独自一人在店里转悠，背负小手，有模有样，只看虚影的话还真以为是做大生意的人。
门帘后传来皮靴驻地的声响。
蚁升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姗姗而来。
这女子扎着高高的发髻，身形修长饱满，神色中精光绽绽，一身蓝色礼服曳地，远远站定，施了个万福：“公子久等，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蚁升忙拱手道：“有礼有礼。”
之前那女郎将蚁升的所求再述说一遍，女子目光转动，看向蚁升。
那视线并没有侵略性。
蚁升问道：“不知贵店有这些东西没有？”
那女子小丁字步站定，微微点头，引导手势指向楼梯：“公子这边请，东西在三楼。”
三人一路爬到三楼，寂静得只有脚步声。
蚁升还以为这女店主会寒暄一下啥的，但想想也自然，购买书写道级功法纸笔的人，谁希望对方更多地知道自己底细？
这聚宝斋的处事风格，蚁升越发喜欢了。
来到三楼一间迎客厅，等蚁升坐定，那女子才递出一把钥匙，轻声道：“童心，你去这层甲字房取来三号柜子第四层里面的紫檀木匣。”
那名叫童心的女郎应声而去，女子这才在蚁升对面坐下，给蚁升斟了一杯茶：“公子请稍候，这杯茶水不成敬意。”
蚁升这时有些慌了，早知道带雪炎一起来的。
他感觉皮椅靠背有些高，伸手端起茶水，发现手上有点脏，连忙擦掉，将茶水一饮而尽，嘿嘿地笑了笑。
一杯茶水进肚，蚁升这才感觉心静下来，嘴里似乎还有些微灵气萦绕。
好家伙，原来这茶水还挺讲究！
那女子给蚁升又添了一杯，道：“公子不知，这茶乃灵草泡制，故而能静心润肺。”
“原来是这样，那感情好啊。”
蚁升端起又是一饮而尽。
女子接连看茶，动作频频。
不一时，女郎童心抱来了一个木匣，见女子给蚁升看茶，诚惶诚恐。
女子将木匣打开，一一介绍里面的物什。
“公子，这一枝羽毛笔乃四星灵兽白羽枭的飞羽所制，其硬度可以刻穿钢铁，柔滑方面更是可以在竹浆纸上书写，两不误。”
蚁升接过羽毛笔，仔细观察，只见那飞羽上篆刻了三个小字：伏线居。
“公子，这瓶墨胆乃三星灵兽九爪墨鱼所产的汁，书写后可保证万年不腐、不褪色。”
蚁升接过那绯色琉璃墨瓶，掂了掂，大概有半斤来重，想必价格不菲啊，茶倒是喝了几杯，钱到底够不够……
“这条九爪墨鱼居于瑶河深处，战力强劲不说，更是出了名的狡猾，一般队伍出手根本不可能抓到，据说盛宝斋那边还是出了高价才请动一个大型公会，最终才将它抓捕，至今饲养在盛宝斋总部。”
蚁升插了一嘴：“你们聚宝斋真是盛宝斋的分店？”
女郎童心诧异道：“公子难道不知？”
蚁升讪讪道：“哦，我们和师父他老人家是最近新来的。”
“公子，这些便是符纸，有三种规格。”女子礼貌地指向木匣中另外三叠符纸，“分别是低级100张、中级50张、高级20张。公子可选择购买，或者买整个木匣包含之物。整体购买的话可以为公子打折扣呢。”
符纸肯定各种都能用到，不仅是书写功法，更是为了梵纹的习练。不管怎么说，自己三百年前梵纹造诣也算马马虎虎的，只是想要重新拾起，估计少不了练习，那么一百张低级符纸估计还算少了。
那么关键点来了。
蚁升问道：“各是怎样的价？”
名为刘近枝的女子道：“刻名‘伏线居’的羽毛笔10两纯净元晶，那瓶墨胆15两，至于三种规格的符纸就算公子10两，三样加起来要35两纯元。”女子平静地说道，那女郎童心闻言倒是微微张大了嘴巴。
蚁升一惊，差点从靠椅上跳起来：原来论元晶卖啊！还是纯元！
女子又道：“但若公子整体打包带走，只收30两纯元。”
蚁升在心里喊道：“你怎么不去抢！30两纯元，换算成钱币的话少说得十几万贝拉了……”
我可是只有一万贝拉的，休要框我！
女子又道：“公子可不要嫌贵，那20张高级符纸，可都是三星灵兽独角岩羊的皮来制作的，可保证刻录上道级上品功法七日不毁，道级中品的话可保持一个月，道级下品就能保持半年；用以刻录梵纹的话，可保证刻录高级梵纹，而且是永久性的。那独角岩羊，速度极快，世尊级别的人物也不见得撵得上，更不要说那岩羊的战力其实和世尊相当呢。至于材质的真实度，公子不用担心，凡是我们聚宝斋出来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用信誉担保的。”
蚁升黑着脸，沉吟片刻，忽然说道：“要不……交个朋友？”
“28两。不能再少了。”
能结个善缘，女子也乐意为之。
“25两！”蚁升一口还价。
女子略一思索，欣然笑道：“成交。”
然后蚁升双手一张，桌上就多出来一堆元晶碎片。他也不避讳，反正现在打着空气师父的名头，估计也没人敢明着动他。
蚁升道：“这堆元晶大概有七十两，杂质含量还是较少的，你们验证一下，是否足以抵二十五两纯元。”
女子道：“童心，你去请潘师傅来一趟。”
不一会，女郎带来一个干瘦的老头，那老头一只眼睛上戴着一片浅黄色琉璃镜，对着茶几上那堆元晶碎片研究起来。片刻抬头，对刘姓女子点了点头。
女子将木匣推给蚁升，笑道：“公子请验货。”
蚁升将木匣盖好，瞬间收起：“不送。”
虽说不送，那童心还是将蚁升送到店门口。
看着蚁升离去的背影，童心心里有些复杂。
下楼途中，那孩子无厘头说了句：“你们店主很会做生意啊。我叫蚁升。”
女郎连忙答道：“啊啊，我叫童心。多谢惠顾！”
可是童心想不出他为何会突然说了那句话：“店主会做生意吗？明明价值上百两纯元的珍宝，以二十五两的价格贱卖了，这算聪明吗？”童心默默摇了摇头，这个聚宝斋主人的事情，可不是她能揣摩的。
三楼迎客厅里，女子刘近枝斜靠在皮椅上，一手把玩着一粒蚁升交付的元晶，脸上露出玩味的笑靥，那笑靥很美。
那干瘦老头站在她身后，忽然笑道：“小姐，值得么，专门那几杯春神茶也值两把纯元呢。可那小子都不一定能品出其价值。更何况还要你亲自迎接。”
女子轻笑道：“潘老，我们修道之人就在于太过眼高，多多放眼人间，其实也有值得之处。而且潘老不知，不久前老祖找我，要我将家族的宝物紫金葫芦送给一个小子当见面礼，而且又不能暴露。没法子，我就只能拿刘文静当工具使了一回，其实他眼中那些神元，只是我想让他想见而已。而且他回家半途中会被三王子拉着上山，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诱导。”
“小姐当时如何说服你们家主的？”
“这个并不难。对我的要求，大哥一般都不会拒绝。你也不看我每年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
“小姐并不知道那个小子是谁吧，”老头疑惑道，“怎么确信你们家族宝物不会送错人？”
“老祖确实并没有告知我那小子是谁，只告诉我大致时间地点。不过，你只要知道不管如何，那见面礼都会送到他手里。然后我再根据当时的情形，要猜到那小子是谁就不难了。”
“就是这个小子？”干瘦的老头有些惊讶。
“谁知道呢。兰兰来了。”
吱呀一声，隔壁有门开了，不一时走进一个小巧可人儿。
这小女孩似乎刚沐浴完，身上披着一件浣纱，仍然梨花带雨。
“姑姑，刚刚有客人来？”小女孩走近了问，一边梳理披散的头发。
刘姓女子轻叹一声，丢出一件长袍盖在女孩身上，嗔道：“兰兰，都十二岁的人了，还不知害臊。”
小女孩撒娇道：“这不是听见有客人嘛，好奇来看看。姑姑，今天卖出啥呀？”
女子答非所问道：“你是这聚宝斋名义上的店主，等过两年你满十四岁，我就正式将它过户到你名下。兰兰，你可知你多少兄妹都盯着这儿，你什么时候才成熟起来独当一面呢？”
女孩放下手中梳子，站定道：“姑姑，兰兰明白，兰兰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女孩声音温和，但透着一股子倔强。
看着这个小女孩，想起多年前自己将她从分家带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挂着鼻涕呢。但她的坚强和努力她时时看在眼里。刘姓女子笑了，将女孩揽在怀中，轻声道：“姑姑是不是对你太严厉了？”
小女孩呢喃道：“没有的事，世界上就姑姑对我好了。”
蚁升回到游客居，关上房门，回答了雪炎问询的目光后，开始哗啦啦写上一通，将一套功法和一套武典《蛟象蝴蝶拳》默写出来，更是聚精会神将各路要义全部绘出。
默写功法武典十分耗费魂魄力，就算蚁升有三百年前的底子在，也忙到半夜，虚汗直流。
聚宝斋？他记住这个地方了。
承了那女子一份情。
都是灵兽级别的地兽身上所取之物，蚁升就算不懂行情，也知道这买卖有点半推半送之意。
不管对方意在何处，总不是坏意，至少对囊中羞涩的自己来说。
真正步入修行世界，蚁升这才体会到处处捉襟见肘，明明之前还觉得自己像富家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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