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双手不停地来回搓动着。
粗糙的掌心摩挲出轻微的 “沙沙” 声，时不时抬眼瞅瞅谭大胆，又装作不经意地瞥向一旁静静坐着的穆琳。
“谭叔，我那个叔说了，这回除了卖钱还想买点壳子。”
他微微弓着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与拘谨。
谭大胆听到这话，顺手扯过一块红布，大手一挥，将摆在桌子上那根碍眼的鹿鞭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发黄的门牙：“那还是个事儿？要啥样的？只要钱到位，我们能让你打到江套子对岸。”
张卫东忙不迭地应道：“单管撅把子用的，鸡沙少来点，狍豆，独子多来点。
那啥，他也没跟我说具体数量，照着 五十块钱整呗。” 说话间，眼睛亮晶晶的。
谭大胆微微一怔，目光在张卫东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一拍大腿：
“呦呵，行家啊！行嘞，眼瞅的落雪了，子弹价格涨了点，不过咱自己人，我给你按老价，等着啊。”说罢，转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待谭大胆的身影走到门口的时候，穆琳小声跟谭大胆交代了两句，接着莲步轻移，走到张卫东跟前，轻声笑道：
“可以啊张卫东，我发现你小子有点运气，这回我可得提点难要求了。
下次争取再整头熊罴，我爹把你上次给的熊掌给我们糊了一锅，可把大家伙香坏了，我几个弟弟吵着还要吃。”
说完，走到屋子正中央那张满是划痕的木桌旁，伸手端起炉子上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壶，给哥俩倒水。
“穆姐，你可别让东子打熊罴了，上次他一个人干熊罴差点把命丢了。” 彪子在一旁满脸涨得通红说道。
“可不咋地，我又没枪，要不穆姐赊一把给我？你这么大买卖还缺熊掌么？”
张卫东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只是那笑容里多少有些不自然，眼神也不自觉地闪躲着。
穆琳柳眉一挑，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小子，早就说漏嘴了还在这装，没枪？你买那些壳子就是给自己整的吧？
可以啊，找别人买撅把子不找你姐姐我，这是没把我当外人啊。”
张卫东和彪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懊恼。
心里都在暗自琢磨到底啥时候说漏了嘴。
“行了，不是个事儿，打开门做生意，买谁家不是买。我这生意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从小到大我自己也没吃过几回熊掌，我拿你们当朋友，你们也别见外，喝水喝水。”
穆琳轻轻摆了摆手，那样子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张卫东和彪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双手局促地在身前交握，嘴里嘟囔着：
“穆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咱们事儿见。” 彪子还是那副直肠子的老样子，率先表忠心。
“你呢？” 穆琳下巴微微扬起，目光直直地看向张卫东，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
“一样啊，有事您说话。” 张卫东挠挠头，尴尬地咧了咧嘴，挤出一丝笑容。
穆琳心底莫名其妙陡然闪过一丝失落，仿若一阵冷风拂过心尖，不过转瞬即逝，旋即笑道：
“得嘞，那我就喊你们东子和彪子了啊。”
“妥了！”
“嗯呐！”
这时，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谭大胆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子。
屋内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消散，三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齐刷刷收起笑容。
身子挺得笔直，表情严肃得有些滑稽，看得谭大胆一头雾水。
“呐，壳子都给你们备好了，这袋子防水的，你们也拿着，另外这东西当家的特意嘱咐让交给你。”
谭大胆说着，将皮袋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扔，随后伸手探入怀中。
小心翼翼地掏出两根锃亮的类似钢筋头子的物件，拇指粗细，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玩意儿是我们自己弄着玩的，威力奇大无比，打熊罴身上直接脑袋跟西瓜似的炸开。
不过缺点就是近距离只能用一次，打完枪管子就废了。
黑火药比独子多加三分之一就行，切记啊，只能用一次。” 谭大胆一边递过去，一边郑重其事地叮嘱着。
“还有这好东西？” 张卫东兴奋地一把接过，双手来回摩挲着，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又光滑。
“哼，当家的说了你再像上次遇到熊罴那情况，有它在活命几率大点。”
谭大胆还想再说几句，穆琳却适时地打断道：“谭叔，马鹿肉称了么？”
谭大胆挠挠头，清了清嗓子：“称了，抛去骨头头蹄子，不到点三百斤，按一斤八毛算，二百四。
鹿角便宜，算上鹿鞭鹿皮，给你们三百五，抛去壳子钱，还是三百块！”
他掐着手指头，语速飞快地念叨着，像是生怕算错了账。
“这么多？” 张卫东瞪大了眼睛，满脸写满了惊讶，嘴巴微张。
跟上次卖熊罴时一模一样，仿佛不敢相信大个子能这么值钱。
谭大胆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当家的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价格也太高了。
鹿角扔收购站二十一对了不得了，这么一算，烂七八糟下来亏了少说八十。
这张卫东也不知走了啥狗屎运，正好赶上缺马鹿肉。
嘴上却还打趣道：“钱多还不好？再来几回你们就够买枪了。” 说着，挑了挑眉毛，眼神里透着几分调侃。
“谭叔您就别逗我们了，我买的那根撅把子是二手的，一兄弟他爹淘换来的。
你放心，下回我买五六半指定还来咱这疙瘩。” 张卫东笑嘻嘻地回应着。
“你可拉倒吧，来一趟我们赔一趟，等你凑够五六半，估计直接给你轻机枪了。” 谭大胆佯装生气地怼了一句。
几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张卫东和彪子对视一眼，借口外面还有人等他们，匆匆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袋子，离开了院子。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外，屋内只剩下穆琳和谭大胆。
“当家的，这俩小子别说，还有点运气傍身，我看面相是个有福人。” 谭大胆微微弓着腰，轻声说道。
“谭叔，那你还说咱们吃亏了，这年纪单挑熊罴？这么些年你见过几个？
有勇有谋有运气，三者缺一不可，这样的炮手现在咱不贴的紧点，以后人家羽翼丰满了，那就是人家挑卖家咯。”
穆琳轻轻一笑，施施然朝屋外走去。
留下若有所思的谭大胆站在原地，良久，谭大胆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里念叨了一句。
“贴不怕，怕就怕最后把自己都贴了出去噢，哎！越想拉远点，反而越往跟前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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