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君向潇湘我向秦（三）
元和三十年，昭明帝暴毙。再一次，太后携太子登基。
陈敬之从参政知事贬为了岭南刺史。
陈夫人哭得不能自已，陈敬之摸着她的后背，“行了，别哭了，不就是去岭南么，家里人都整整齐齐，一个都没死，去岭南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陈澈抱着道微，“娘，没事的，我陪着爹去。”
陈夫人哭得更厉害了，用力捶着陈澈的肩膀，“你去什么去！本来诏书上也没你的名字，你又是何苦！”
“现在这境况留在京城不如去外头。”
陈夫人泪眼婆娑，看着陈澈怀里的道微忍不住道，“你还抱着李道长的猫，你，你.....”
陈澈赶紧给陈灼一个眼色，老弟带着自己生的一群娃娃围着陈夫人奶声奶气地喊着，“祖母，祖母，别哭了。”
趁着陈夫人沉浸在一声声的祖母中不能自拔之时，陈澈和陈敬之赶紧登上马车赶去了码头。
船顺着运河而下，陈敬之站在船头，“前头就是钱塘县了。”
陈澈抱着猫背着包袱，“嗯，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等我安顿好了，你再写信告诉娘，我怕她拿着剑杀来钱塘。”
陈敬之乐呵呵道：“她这把年纪还有这劲头，真不错。行了，不用担心，我自有自己的安排，你尽管去寻李道长。”
宝石山下，绿树葱郁。
陈澈沿着台阶而上，心里想着，另一个时空的李木子是不是也正好在台阶上走着呢？
他看看怀里迷迷糊糊的道微，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又困了？”
道微甩了一下尾巴，表示同意。
“你怎么不早说一声，我让人去码头接你。”靖白天师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他带着无为站在台阶高处。
“快，快把我师兄给我。”靖白天师小心翼翼接过道微，“他怎么了？”
“年岁到了。”陈澈擦了擦汗，“所以赶紧给你带来。你都准备好了吗？”
靖白点头，“早就准备好了。”
因为靖白天师的到来，原来寂寂无名的清水观，如今香火旺盛，道门口人头攒动。
“跟我去抱朴道院，我们两家现在要并成一家。”靖白天师道，“我师兄以前就说，要做大做强，就要兼并小道院。”
无为嘀咕了一句，“那不应该保留我们清水观的名字，为什么反而留了抱朴道院的名字呢？是我们被兼并了吧？”
靖白天师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你懂个屁！抱朴道院名气大，但现在道院里道人修道和习武都是我们教派的东西，这才是本质！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慧根，你的慧根呢？”
陈澈不理他们，抱着道微进入道观，道微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清水观里的事物，喃喃道：“呦，老子啥都记得呢。”
“来，来，放我下来。”道微似乎有了精神，“我这会是回光返照，正有精神呢。”
“你别乱说。”靖白天师一下子湿了眼眶。
道微瞄了他一眼，“你不就盼着我早点入轮回么？行了，你快点施法，别耽误时间。老子赶着投胎。”
夜里，子时。
靖白天师站在阵法里，慢慢举剑起舞，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口中念着咒语。
鹤鸣捏着香站在阵外，低声和陈澈说道：“陈大人，我们教派居然叫鹿教，我今天才知道。这名字一点也不大气.......”
无为捧着铜镜，“小师叔，现在做法事呢，你别说话了。”
鹤鸣压根没理他继续絮絮叨叨说着。
忽的一下，无为一手刀劈晕了鹤鸣，拿过他手里的香塞给陈澈，“陈大人，还是你来吧。我小师叔向来不靠谱，上次做法事做一半他居然忘记了。”
陈澈看着鹤鸣脖子后头的富贵包，笑着接过香，“行，你教我吧。”
——
李木子的法器终于完成了。
江川看着兴奋的李木子绕着陶鼎转了一圈又一圈，问道：“李道长，你要着陶鼎做啥？不会是炼丹吧？”
“陶炉只耐八百左右的温度，炼个屁丹。”李木子一挥手，“我要用它来做法事。”
“做法事？什么法事？白事吗？”江川好奇地托着脸，“我能看看吗？”
“不能，道门秘事。秘事懂不懂？”李木子拍了拍炉子，得意地一笑。
“你这想法就狭隘了。”江川严肃了表情，“现在都叫非物质文化遗产，你要找传承人才对。不然你的技艺就会失传。”
“非物质文化遗产？”李木子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鬼？
“你居然不知道？”江川拿出一沓文件，“李道长，你可以看看，你说不定还能申报个非遗传承人，有补贴的。”
李木子认真读了文件，嗯，似乎是个出路呢？
夜里，子时。
她在屋里布好了阵法，围着陶鼎慢慢走着跬步，手里拿着铜镜，口中念念有词。
窗户外的江川紧张地看着，心里不由道：“我草，她不会是个精神分裂吧？我还以为她是个抑郁症患者，没想到她是精神病。”
李木子专心致志地走着，越走越快，耳边江川的嘀咕声渐渐消失。
“你教我吧。”
她听见了陈澈的声音，对了，就是现在，她猛地扔出铜镜，将准备好的符箓点燃扔进了陶鼎中，
一缕青烟从鼎中升起，陈澈的声音越来越近。
“道微，叶子川，你放心走吧，好好入轮回，将来做个普通人，快活地过一辈子。”
李木子努力睁开眼睛，她看见道微躺在阵法的中间，陈澈拿着铜镜摸着他，道微舔了舔陈澈的手掌。
“道微！”李木子趴了过去，“我没来晚吧！”
道微努力睁开眼睛，“李木子，你终于来了！老子等了你那么久！”
“呜呜呜，我错了，我法术不行啊，我好不容易才想到办法。”李木子抱着他呜呜哭着。
陈澈和靖白终于发觉了道微的异样，陈澈试探着问道：“是李木子来了吗？”
道微朝他点头，陈澈的声音抖着，怕不小心惊动了法术的一丁点，“她在你身边吗？”
道微继续点头，又对李木子道：“你别动，陈澈要抱你。”
李木子轻轻嗯了一声，慢慢感觉到陈澈的手臂环绕着自己。
时间缓缓流过，啪得一声，烛火爆出了一个火花，道微终于合上了眼睛。
靖白轻轻念了一句咒语，低声道：“师兄，一路走好。”
陈澈忽的就发觉怀中的温度消失了，他怔怔地看着空气，又看看躺着的道微，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李木子轻轻将手里的符箓扔进陶鼎中，又燃起了一道青烟。
陈澈感觉到什么，看向空中，一道符箓飘然而至，上面是李木子的笔迹：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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