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正午，太阳高照。
“想没想好上哪个高中？”坐在车中驾驶座上的男人颇为得意地问道：“咱们这水平考个一中啊，二中啊肯定没问题吧？”
“还在那上。”常遇春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考虑一下一中和二中吗？”男人对常遇春的回答有些诧异。
“没考虑。”常遇春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一中和二中很好吗？”
男人更加诧异，“你真不知道？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讲过吗？”
常遇春回答道：“没有。”
男人眉尾微挑，“不应该呀，这都快中考了，那你们老师跟你们说过哪个高中？”
常遇春思索良久，“经常跟我们提及我们学校的高中部。”
“没了？”
常遇春点点头，“没了。”
男人不知想着什么，面色难看，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常遇春闭眼感受着窗外的风，并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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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声不断。
“咱俩认识这么久，这些年我看着常遇春长大，我真心不建议再继续治疗下去……”
“马上就中考了，孩子的学业压力那么大……”
“其实你从常遇春的视角想想，放弃治疗对于日常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呀，治疗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他能看清，但......”
“你总说常遇春学习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这种情况，要付出比别人多多少倍的努力……”
“常遇春很懂事，可他只不过是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他自己心里会想什么？懂事是用忍耐换来的，他忍受了多少，还能忍受多少……”
冯程程在洗手池前洗着脸，使劲地揉搓着那微微发红的双目，当她闭上眼睛，当流水打在她脸上，那些话语便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脑海里。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刚才正当冯程程要离开房间时，陈主任突然说道：“常遇春真的愿意吗？”
冯程程双手撑着洗手台，脸上的水不断往下流，却怎么也流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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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停在小型眼科医院附近，常遇春睁开眼，车停了，风也停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男人向常遇春摆摆手。
“嗯，好。”常遇春也摆摆手，转身打开车门。
车里男人伸出手，又收了回来，张开嘴，又闭上了。
看着常遇春已经从车上下去，男人再次伸出手，抓住要关上的车门，对着常遇春说道：“高中的事你再想想，但不要有压力，千万别有压力，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会支持你。”
郑重其事的话语让常遇春有些发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男人关上车门，再次向常遇春摆摆手，然后目视前方。
“呃——那……那我走了。”常遇春看着男人没有回应，一脸懵圈地离开了。
其实刚才男人点了点头，只是幅度太小，速度太慢，常遇春看不出来。
此刻的男人降下边上的玻璃，两手依旧放在方向盘上，微微侧头看向后视镜。
刚刚我可真帅，男人满意地回过头，手不受控制地抹了一把光溜溜的脑袋，终于都点父亲的伟岸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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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陈主任看着刚进门的常遇春打起招呼。
“陈主任好。”常遇春笑着回应。
陈主任看着常遇春手里的小纸袋，开玩笑道：“哎哟，你看看你这孩子，咋还给我带了礼物，多破费啊，咱俩之间不用整这一套……真香，这啥呀？”说完便走上前，拍拍常遇春的肩膀，一脸孩子长大了，知道照顾人了的欣慰表情。
“鸡排。”常遇春把纸袋放到身后，说道：“给我妈的。”
“上楼去吧。”陈主任挥挥手，叹了口气，说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呀，咋就没给我送过吃的。”
常遇春见怪不怪，点点头，嗯了一声，走上楼梯。
“程阿姨好。”常遇春说道。
“来了，自己做去吧。”正在给一个小男孩调试设备的陈阿姨动了动鼻子，问道，“什么味？好香呀。”
常遇春在二楼走了一圈，来到程阿姨身边，问道：“我妈去哪了？”
“还没上来吗？”程阿姨说道：“应该在一楼，她下去挺长时间了。”
一个小女孩坐把头放到程阿姨对面的桌子上，作势要哭，“冯阿姨不要我了。”
常遇春看不清她的表情，以为真的要哭了，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她一会就上来了。”
小女孩闻言摇晃着脑袋，麻花辫荡来荡去。
常遇春进到小屋子里，关上门，什么也看不见，他凭借记忆力嘴里数着步子坐到电脑前，打开程序。
很快，有人紧接着打开门，走了进来，没有清晰的脚步声，走得很轻很轻。
那人坐到他身旁，常遇春把纸袋放到桌子上，“鸡排，加了点辣。”
那人拿过鸡排，她原本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可现在有什么东西占据了她的视线，泪水流不出来，她原本打算说很多话，可有什么东西夺走了她的话语，她说不出来。
不一会，她起身离开，脚步很重，很快，打开门的那一刻，黑暗里可怜的光，光里的少年，她没有去看，她背对着，站了片刻。
常遇春看着身前桌子上依旧停留了片刻的光，抬起放在膝盖上的手，在摸到桌子的那一刻，光消失了。伸出的手指不自然地弯曲，常遇春垂下了手。
“冯——阿——姨。”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双手叉腰，脸鼓得像个冬瓜，“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冯程程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吃块鸡排消消气。”说着打开手中的纸袋。
“谁想吃你的鸡排。”小女孩拿起一块快速塞到嘴里，原本气鼓鼓的腮依旧鼓鼓的，还不等她转悲为喜，即将弯成月牙的眼睛猛然间瞪圆。
“好辣！”小孩朝着天花板张大了嘴，如同一个弹力球一样急得蹦来蹦去，“辣辣辣辣辣辣......”
“我去给你接杯水。”冯程程赶忙跑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然后片刻不停地又跑了回来，“慢点喝，慢点喝。”
不喝还好，一喝水，小女孩感觉因为辣而产生的痛觉随着灌进的水瞬间漫布整个口腔，她忙把水咽下去，犹如吞下刀片，由舌根到胸腔，一串火辣辣的。
“不至于吧，这个是微.....微辣的。”冯程程看着满眼泪花的小女孩，蹲下身将她揽了过来，轻轻地拍着，“对不起，对不起。”
小女孩用胳膊和腿死死缠住冯程程，仰起头，上嘴唇内收，下嘴唇外翻，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辣死了，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辣的。”
冯程程从纸袋里拿出一块，放到嘴里，脸色一凝，笑了笑，指着眼常遇春待着的房间，说道：“你常遇春哥哥买的，等他出来了，你就抱着他可劲地哭。”
小女孩点点头，擦了把泪，松开了冯程程，“快来，快来，赶紧把训练做完，别过一会他就跑了。”
“好好好。”冯程程牵着小女孩回到座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眼神里的柔情如从烈火中锻过一样变得尖锐，小样，居然敢暗算你老娘，一会有你好受的，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坏笑了起来。
看着冯程程笑得那么开心，不明所以地小女孩也笑了起来。
冯程程轻轻拽了一下小女孩的麻花辫，“笑什么，认真点。”
小女孩不甘示弱地弹了一下冯程程肩上的短发，“明明是你先笑的。”
才反应过来的的冯程程压下嘴角，轻咳一声，一切如常，唯有小女孩看到理亏的冯程程笑得更开心，麻花辫荡成了秋千。
冯程程抓住小女孩的辫子，表情严厉，小女孩收回目光，却依旧笑着。
2024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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