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如无形的手掌般贴着脸庞，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一块潮湿的毛毯。征服者用弯刀劈开垂落的树蟒藤，腐殖质的恶臭从靴子踩碎的巨大菌菇里喷涌而出。三天前绘制的河流标记早已被真菌吞噬，指南针的指针像个醉鬼般摇摆不定——**亚马逊雨林会吞噬一切人类的规则。**
“再有半日就能到亚诺玛米人的旧祭坛。”向导佩德罗·瓦斯康塞洛斯抹着脖子上的血蚂蟥，黄热病给他的眼白蒙上了浑浊的黄油色，“六十年前，一个葡萄牙疯子在那挖出过拳头大的金蛙。”
阿尔梅达大副突然举起火枪，枪管前方二十码处的蕨类丛里，**十几个赤红身影正如融化的蜡像般缓慢直立——**他们的皮肤涂着靛蓝色树汁，吹箭筒的末端闪烁着蛙类黏液特有的紫光。
“别动！”佩德罗从喉咙里挤出气声，“这是卡雅坡部落的毒箭，能让人心脏在三步内化成血水……”
日落时分的印第安村落弥漫着烤肉与腐烂曼陀罗的混合气息。被捆在木桩上的征服者数着悬挂在酋长棚屋前的头骨——第四排左起第三个明显是欧洲人的，牙齿间还咬着半枚西班牙银币。**这个部落收集的不是战利品，而是迷路者的绝望。**
“你们找埃尔·多拉多？”老酋长用葡萄牙语冷笑，他右眼的晶状体里游动着一条半透明寄生虫，“看看河对岸。”
透过烟草烟雾，征服者看见百米外的河滩上矗立着十余具“黄金人像”——**那其实是穿着金箔盔甲的干尸，空洞的眼窝里塞满珍珠，每具尸体的左手都指着雨林深处同一个方向。**更可怕的是，最新那具尸体穿着1824年巴西独立军的制服。
“每具金人都是你们的‘探险英雄’。”酋长往火堆扔了颗黑曜石，爆开的火星在空中组成短暂的星座图案，“他们死在找黄金的路上，我们帮他们......永恒化了。”
深夜的越狱比预期顺利——过于顺利。当征服者割断最后一个绳结时，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整个村庄响起某种昆虫甲壳摩擦的可怕声响，数百个涂着荧光真菌的印第安战士从树冠层降下。**这是个陷阱中的陷阱。**
“跑！”阿尔梅达点燃炸药桶滚向神庙。爆破的气浪中，征服者看见神庙塌陷的瞬间暴露出的地下甬道——**深不见底的阶梯上布满金箔脚印，每个脚印中心都嵌着颗人的臼齿。**
在坠入某个地下暗河前，他的最后一瞥是石壁上巨大的壁画：戴着羽冠的巨人跪拜在一座水晶金字塔前，而金字塔的尖顶刺穿了太阳。贝壳长矛突然疯狂震颤，矛尖的鲨鱼齿自己转向壁画中金字塔的位置——**那里用某种发光矿物标注着与现代地图完全吻合的经纬度。
当独木舟被瀑布冲下深渊时，征服者紧紧攥着从酋长脖子上扯下的玉坠。坠子内部空腔里，一片保存完好的棕榈叶上刻着哥伦布时代的拉丁文：
**“魔鬼的黄金在第七次日落后苏醒**
**它的守卫者不是人类而是——”**
湍流突然将独木舟甩进洞穴，刻字的下半截被激流永久抹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征服者看到黑暗的穹顶上闪烁着无数金色光点——那居然是挂在钟乳石间的、成千上万只黄金锻造的蜂鸟，每只蜂鸟的眼珠都用活人的瞳孔制成。
**亚马逊的财富从来不是城市，而是某种更古老、更饥饿的东西。**
**而征服者正在被它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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