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迫于邱芜在场，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请他俩吃饭只是一时兴起，不过这会儿我却是好奇起这二人的关系来。
邱芜道：“我与阿离乃是至交好友。”
段离难得没有冷哼，只是默默地“嗯。”了一声。
我问：“你眼睛怎么了？”
邱芜道：“在下自小便是个瞎子。”
“你都看不见还能习武？”我惊诧极了，“那也太厉害了吧！”
邱芜轻笑，“姑娘谬赞了。”
段离两耳不闻窗外事，端着盆就开始干饭。
我被段离的饭量惊呆了，谁家好人吃饭用盆啊。
夜兰的菜式重香料，酒也醇厚。
我看这一桌菜，鸡鸭鹅牛羊猪，就是没有河鲜，难怪贺十三娘喜欢吃鱼。
等回了京城，定要让人送一车熏鱼过来。
酒过三巡，我逮着段离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来抢我身上的引路石？”
段离大惊，“你身上有引路石？！”
我也跟着惊，“你竟然不知道？”
段离道：“我不知道啊！”
我们面面相觑良久，最后在小二哥来添酒时默默别开眼。
他是在心中后悔为何当时没有杀人夺石，我则是痛恨起自己这凡事都喜欢问清楚的性子。
至于这个乌龙，我把这一切归结于祖先保佑。
我甚是好奇这位少年诸葛，仗着他看不见，毫不掩饰地打量他。
段离这小子瞪我凶得很，我依旧我行我素。
秋芜似有察觉，脸上却仍有礼貌的笑容。
最后还是秦君遥看不下去了，大掌将我揽回他身边，还很是欲盖弥彰地道：“嫊嫊，尝尝羊奶酒。”
也不知道秦公子怎么谁的醋都吃，我心中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欢喜，又难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与人太过亲近了。
我在心中暗想，该如何与秦公子说，我此生仅爱他一个人，让他放宽心。
夜幕降临，晚上才是春神节最热闹的时候。
满城灯火，歌舞升平。
我们自酒楼出来，就遇到了穿着新衣欢歌起舞的百姓，也不知怎么就被拉去跳舞了。
受到他们的影响，我的情绪也高涨起来。
我与秦君遥都不会跳舞，我以前倒是学过一支祭舞，不过那舞可不能随意跳。
好在一旁有个漂亮的北漠美人十分热情好客。
她教我如何跳舞，我觉得有趣，学得认真极了。
秦君遥被几个夜兰小哥领着，僵硬地抬起手，艰难地跟上了其他人的动作。
倒是秋芜和段离趁歌舞时离开了，我学的太过专注，竟也没有发现。
直到夜深，歌舞散去，夜兰国暗卫才找到我们，说王后在长恩殿等我。
等我们到了长恩殿时，正巧看见许多宫侍在搬运烟火。
王族会在春神节这天夜里开一场烟火大会，整个王城的人都会欣赏到这璀璨盛景。
以前东陵过年时，中宫娘娘也会差人放烟火。
我母后死后，中宫娘娘便负责起后宫事务，包括过节的各项章程。
我那时其实并不喜欢看烟火。
我有个同胞兄长，他虽疼爱我，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都会想到我。
可他却因为我是未来国师，为了避免太子哥哥的猜忌而不愿与我亲近，因此每逢有什么烟火庆典，我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观赏。
越是热闹，我就越是难过。
姑姑也不爱看烟火，每逢过节，她总在为全族祈福。
可如今时隔百年，我却忽而觉得这烟火好看起来。
长恩殿上，秦君遥握着我的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我却能感受到浓浓的情谊。
我有些微醺，靠在秦君遥怀里，“阿岁……”
我很少这样叫他。
秦君遥搂着我，“嗯？”
我问：“往后也能看到这么美的烟火吗？”
他道：“会的，嫊嫊。”
他身上淡雅的茶香混了些许酒味，熏得我脑袋一片蒙蒙。
他低头亲了我。
我只记得漫天的烟火，还有秦君遥的那个绵绵的吻。
春神节庆典持续了整整三天，待到第四日，节日的欢乐才渐渐散去。
难怪贺十三娘会邀我来参加春神节，实在有趣。
贺十三娘原本想带我去看一看她圈养的禽物，没曾想有暗卫来报，说夜兰边境那几个游牧部落似有异动。
除开贺十三娘这次离奇中毒之外，这几年那几个部落在朝贡上也大有文章。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突然商量好了，纷纷在夜兰面前哭穷，请求减免朝贡份额。
从贺十三娘给我看的折子里，有个部落说自己族内发生了瘟疫，牛羊产量锐减；还有个部落说受了虫灾，粮食颗粒无收……
诸如此类，总而言之就是没钱，上不起贡了。
原本上不起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夜兰境内多矿产，只要派一队人马带着宝石去中原换粮，自是不会沦落到吃不起饭那一步。
可这其中有个部落最为特殊，不仅连续五年都不曾朝贡，还说有敌寇入侵，写了折子请求夜兰出兵降伏。
夜千绝和贺十三娘商议后，决定亲自前往，查一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我自是要留下来帮忙的。
我没能守好自己的国家，所以不愿看到夜兰有任何的动乱。
战争是残忍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君遥倒是没意见，只是提了一点，我不得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可我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
纵然现在我不能操纵金线了，可我武功也不弱，就算打不过，我也知道跑。
况且我还有祖先留给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保命技能，轻易伤不了。
不过为了让秦公子安心，我当然是选择答应他，并且再三保证，绝不单独行动。
没想到此事不知怎的被方三元知道了，他死活都要同行，甚至不惜撒泼打滚。
我被他吵得头疼，只得应了他。
贺十三娘听说方三元想要入夜兰，便将厚厚的一本夜兰律法丢给他。
“你若是能牢记这上面所有的律法，我不仅同意你入我夜兰，还允你进入军队。”
方三元高兴极了，学习热情空前高涨，晚上睡觉前都要先识百字后再睡。
贺十三娘打算扮作商人去边境那几个游牧部落里探一探究竟，我心想这活儿让我来做再合适不过。
我与秦君遥都是生面孔，这次来又带了许多中原特产，也不会让他们起疑。
贺十三娘可以趁此机会暗中查访，说不准能有收获。
她见我毛遂自荐，思索良久，虽是同意了，却拨了一串春神信物给我。
她告诉我，这药珠或许起生回生有难度，不过解一些常见的毒是可行的，如有需要只管用便是。
历代王后炼制的药珠经过后人们的口口相传，夸大了其药性，更多的却是身份地位上的象征。
若非如此，当时贺十三娘身中奇毒，夜千绝也不会满世界找什么传说中的草药。
她给我的并非是药珠本身，而是将夜兰国的择事之权交到了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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