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香分为初赛与复赛两场。初赛也叫俗斗，复赛就是雅斗了。”英莲向四处张望的施益丰介绍斗香会流程。
“不是说香事最雅，何来俗斗？”
“就是各家拿出准备好的香来，互相比试，不居什么香都行。甚至于若不耐烦合香，拿来上等的单品香，只要香气经香家品鉴合格便算入围。”
英莲撇撇嘴，又小声在施益丰耳边嘀咕。
“倒是像比谁家有钱能花费在香上了。我若是拿来上等的绿奇楠，便是压根不懂香，也定能入围。要是贫寒之人好香，用一般的材料，那必得用尽心思才能压得过那些上等香料。”
施益丰想起方才领他们进来的家丁所说，这里的东家会送每位进入复赛者一盆兰花，不由笑道，“怪不得文掌柜一提到顾家少主就说诡计多端，倒是个妙人。如此这般赠兰，才不显得刻意。反正进复赛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才的，全笼络来便是，免得别人说他势力。”
英莲听他说得有趣，也掩唇而笑。
香室雅集与施益丰参加过的诗会、画会倒没什么不同。
除了斗香厅，顾家还设有专门的厅堂陈设各类书法、画作供人品鉴。
俗斗开始，文家来的老师傅姓董，董师傅拿着文家的香料去鉴香。
一开始鉴别的都是不用熏燃来证明的名贵香料。
见文诚与英莲都没有起身的意思，施益丰好奇凑过去看。
果如英莲所说，名贵香料经行家看看、摸摸就能通过。
他不懂香，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甚是无趣，去画厅看画了。
直到云母片上摆上了普通香料制的合香，英莲才四处溜达着看了。除了一位姑娘以果壳所制的四弃香略微有些意趣外，别的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俗斗中文家的香料没有不赢的道理，英莲不必为入围担心，。
想起施益丰还拄着拐，怕他一个人多有不便，于是也去了画厅。
谈香英莲是行家，论画就要看不惊山人了。
看似普通的画作在他嘴里就有了很多讲究，施益丰一幅幅讲下来，英莲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甄姑娘，施公子。”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打断他们的谈话，向二人行礼，“我家主人说，甄姑娘可以先去兰谷选花，斗香会后人多，恐冲撞了姑娘。”
英莲刚想问些什么，小厮又接着说，“姑娘选好后，我们会差人直接送去甄府。”
与施益丰对视一眼，英莲心中不由得感叹施益丰方才说得对，这个顾晏兮当真是个妙人。
谁都知道文家初赛不会输，他让自己先去选择不过是顺水人情，并无任何损失。
可这一系列安排却又甚是妥帖。
恐怕自己方才打听秋榜之事他已知晓。
令小厮说怕冲撞不过是顾及她的体面。
实则斗香会后人多，英莲不一定能挑到自己想要的秋榜。
这看似走后门的举动若是让旁人知晓必定会引起不满，自己拿着一盆花也多有不便。
顾府安排人直接将花送走，那就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英莲接受了顾晏兮的好意，与施益丰跟着小厮去了兰谷。
恭敬地送他们入谷后，小厮就离开了。
兰谷坐落在群山环抱处，巧妙地利用了山中雾气，使得谷中兰花既能晒到充足的阳光，又不至于因日光过于猛烈而晒伤。
如小厮所言，兰谷中兰花的种类齐全，其中不乏精品。
精心培育于精致盆器中的兰花都摆放在适宜的位置。
野生兰花更是随处可见。或生长于峭壁之上，依石而生，或与参天古木为伴，自有一番天然去雕饰之美。
兰谷之中，还建有几座简朴而雅致的竹舍。
“爹爹最喜欢兰花，要是能在这竹舍中住上一段时间，还不知会高兴的怎样。”英莲想起甄士隐来。
“这有何难？”见四处无人，施益丰扯着戏腔耍宝，“待我假意与顾家结交则个，哄得他们邀我来住。只等甄伯伯住腻了，我再与他们断交就是了——”
“了”字尾音拉得极长，一副要甩髯口的架势。
施益丰出身市井，身上免不了有几分市井之气，嘴贫的紧。最初重逢时他还端着些，现在越发的没了规矩。
不过英莲不讨厌他这样，反倒觉得有几分落拓不羁。
知道越回他他就越来劲，还得赶着去会场参加复试。
故英莲不去理施益丰的胡言乱语，自去挑花。
……
“送到知府严老爷府上便是，就说是我送去给严太太的。”
挑好兰花后，英莲嘱咐顾家人将秋榜搬到严府去。以她的名义直接送给严琼若怕惹非议，便抬出文诺来。
反正秋榜送去，他们定是都懂。
这样也省得搬去自家，老爹看到后舍不得，她也不好明着与爹爹争抢。
甄士隐待人素来大方，有“小孟尝”之名，可偏偏对着兰花就吝啬到不得了。
谁若出言讨要，就算当场给了，甄士隐回头也能念叨要花之人的罪过好几天。
不若直接送去严家的好。
这边安排妥当，二人回到香室。
初赛已经结束，文诚正急着找他们呢。
“你们跑哪去了，害我好找。”
英莲凑近文诚耳边说了顾晏兮赠花一事。
文诚嗤笑，“他就贯会耍这些手段。”
谈起顾晏兮，文诚就发怒，英莲早已习惯了。
香厅中的人数并未减少，原本落选者可直接离开的。
可三年一次的机会颇为难得，在场都是爱香之人，即便是落选了，也选择继续观战，没谁有离去的意思。
复赛由英莲代表文家出战。
与初赛的简单粗暴不同，复赛分为三个回合。
第一回合名为辨十香。
由场中香官向参赛者先展示底香，而后用其他三种香与底香混合。
参赛者依次嗅闻这三种合香，名曰试香。
香官再将三种混合香各分成三份，一共就有了九份香，
最后加上一份与初始香极其相似的其他香，凑成十份香。
十种香打乱顺序，逐个熏燃。
参赛者需要辨别所熏之香，是试香中的哪一种，并找出没有出现在试香环节的第十份香。
在施益丰看来，此举不过是考较调香师的嗅觉，实在撑不起雅斗的名号。
听他如是说，文诚卖了关子，让他且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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