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韩少云低垂的眼重新抬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方觉，“守夜人还干这个？”
“对啊，我以前的小队成员还有帮大妈捉外遇的呢”
方觉耸了耸了肩膀，接着，他撸起衣袖，拉低衣领，给韩少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佛珠和脖间的十字架。
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让那串佛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稍作停顿后，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赶紧补充说道：
“其实我道教的东西也是会的，只是我的道袍脱掉了，所以你看不到。”
韩少云：......
“你信的东西......还挺多。”
韩少云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段话。
他怎么感觉这个守夜人的小子那么的......不正常？
方觉就当韩少云刚才的话是在夸奖自己来，一脸骄傲地扬起头，拍着胸脯。
“是吧，我叼吧？既能诵佛，又能论道，还会飙几句‘阿门’！”
喂，精神病院吗，你们是不是有病人跑出来了？
韩少云一脸无语，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很想报警。
方觉此时完全陷入自我陶醉之中，对于刚刚自己那番牛逼的发言十分满意。
以至于他根本未曾留意到韩少云脸上愈发怪异的神情变化。
稍稍清了清喉咙，他故作神秘地摇晃着脑袋，一边用手指在头部旁边慢悠悠地画着圈圈。
最后猛地伸出一根食指，直直指向韩少云所在之处。
“所以韩叔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有心事！”
听到这话，韩少云先是微微一愣神，随即便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心中之事说出来。
然而方才经方觉这般一通胡言乱语外加插科打诨之后，不知怎的，他忽然间觉得跟眼前这个小子聊一聊似乎倒也无妨。
只是当真正想要开口讲述时，那些话语到了嘴边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思索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说道：
“喂，小子，你现在怎么看守夜人？”
“怎么看？用眼睛看喽。”
“我说的是看法。”
“哦哦，挺吊的啊。”
“......”
叹了口气，韩少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方觉的思想至少还是他自己的，没有被呓语彻底洗脑。
“小子。”
“嗯？”
方觉应到，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叫他小子，他自己本身倒是无所谓这个称呼，只要不被老熟人听到说他装嫩就行。
韩少云那薄薄的两片唇瓣紧紧地抿在一起，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用力地贴合着。
过了好一会儿，这两片唇瓣才缓缓松开，重新张开一条缝隙。
“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他那双原本就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此刻显得愈发深沉，将目光投向窗外，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说完，也许是压在心中太久了，太想找人诉说了，不等方觉回答，便自顾自讲了起来。
“有那么一个守夜人，他是一个小队的队长......”
“嗯，有一个守夜人，他是小队的队长。”
方觉啄了啄小脑袋，重复了一遍。
韩少云：(▼皿▼#)
老子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感情！
“听我说完！”
韩少云伸出手，习惯性的想去敲打方觉的脑袋，但十二席和十八席之间隔了有一段距离，他打不到。
一时间，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中，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苦笑了一下，又将手缩了回来，继续说：
“曾经，他也曾怀揣着满腔热血，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伙伴，嫉恶如仇，想用手中的刀斩平世间不平事。”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追忆的光彩，但转瞬间便被无尽的落寞所取代。
“可最终斩平的，只不过是他年少轻狂的棱角罢了。”
他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充满了自嘲与无奈。
“当敌人高举着他的同伴们的性命作为要挟，让他选择臣服或死的时候，你猜他怎么选的？”
方觉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他还是配合地问道：“怎么选的？”
“那个混蛋舍弃了一切的尊严和自由，卑躬屈膝地去企图讨好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只为了他自己和队员活命。”
“很可笑对吧，但你应该也能猜得出来，那个毫无骨气的混蛋就是我。”
说完，他藏起了那副感伤的表情，吁了一大口气。
“呼，说出来舒服多了，这些年差点没把老子憋死！”
兴许是长时间用左手支撑着头有些累了，方觉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缓缓地将脑袋挪到了另一只手的臂弯处，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少云。
“感觉就像动漫里演的那样，屠魔的少年终将成魔？”
“哪像了？”韩少云瞥了他一眼，“那讲的是少年遭到背叛什么的黑化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吧？”
方觉摇头，但他现在的姿势摇头就像是在拱自己的手掌。
“但我倒是觉得，韩大叔你是个英雄哦。”
“为了守护自己的同伴，甘愿成为自己厌恶的那个人，你的同伴们真是幸运，能有一个你这么好的队长。”
呵，这小子，还挺会说话的。
心头暖流淌过，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方觉想了一会，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问了一句：
“韩叔，如果你能够解除灵魂契约，你想去做什么？”
韩少云只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
“那我可能会去看看我以前的队友，看他们现在过的好不好......然后自裁吧”
“自裁？”方觉瞪大了眼，“没必要吧，最多就是被关进戒斋所。”
哪知韩少云却是摇了摇头，叹道：
“像我这种叛徒，手中的罪孽已经数不胜数，又怎么是只关进戒斋所可以偿还的？”
韩少云看着方觉，仿佛能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些人的影子，认真地对他说：
“倒是你，现在就是个菜鸟，以后跟我一起行动，听到没？”
听到方觉答应一声后，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十八席，或者说方觉，虽然有点没心没肺，但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刚进入信徒，手中还未沾染罪孽，韩少云不想他和自己一样，最终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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