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哲吃完饭在院子门口坐着等，他放学回来才知道奶奶要回乡下去，爸爸和多多都去送她。
庄图南喊他玩象棋他不去，庄筱婷喊他一起画画他也不去。
闹腾的劲道一点都没了，好苦恼。
小巷里头只有他一个人有这么小的姑姑，他有点害怕，害怕林多多也跟着回乡下去。
他害怕夜里房间木板的另一头没人跟他敲板，害怕他唯一的小姑姑不能再陪着他，护着他。
虽然经常吵架，但是很快和好。
每次去厕所，林多多都会帮他打手电筒，给他拿纸，他拉多久都不会嫌臭，也不会催他，还会给他唱歌。
宋莹看着坐门口的林栋哲，觉得今天太安静了，静得跟住在石头里一样，有些不习惯。
宋莹问：“栋哲，你冷不冷，要不回家里头等吧。”
林栋哲摇摇头，站起来，眼睛看向巷口：“妈妈，几点了，爸爸和多多怎么还不回来？”
宋莹看了眼手表，这是林武峰跟她恋爱时用光积蓄买的定情礼物，她一直戴着。
“现在六点多快七点了。”
“七点还不回来，他们还会回来吗？不知道多多吃饭没有…”
宋莹走出来摸摸林栋哲的头：“要回来的，你爸肯定不会让多多饿着，你就放心吧。”
林栋哲等啊等，终于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看到林武峰抱着林多多走回来。
林栋哲举起手用力挥着，大声喊道：“多多！林多多你回来啦！我们一起去张阿爷家看电视！！”
林武峰把林多多放下地，林多多快步朝林栋哲走过去：“好啊！”
…………
宋莹打开柜门拿万花油，看到完好的布包和红纸，一脸失望：“武峰，妈又把东西给我们放到这里来了。”
林武峰摇摇头应：“哎… 我还以为悄悄放妈衣服里没被她发现，这样，你先给放起来，到时候等多多长大，给多多也一样。”
“好。”
宋莹往林武峰脸上抹万花油：“还有啊，叫人看见你的时候，你可得解释一下，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打得紫一块青一块，你就说你一个踉跄站不稳摔地上摔成这样的。”
林武峰笑着说：“好，我就说我是摔的。你别看多多人小，我刚才真的差点抓不住她，忽然像会武功一样，拳打脚踢厉害得很。我是又怕抱她不住，又怕她哭抽抽过去，背一直冒汗，衣服都湿透。”
宋莹用力揉搓林武峰的淤青，“我都说请假送送妈，你就是不让！”
林武峰有些吃疼，呀了一声说道，“不敢让你去，到时候三个一起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就你想得周到，我…我可能不会…对，我一定哭，我现在看着你就已经想哭，多多那么乖，哪有这样撒泼过，肯定是一百个舍不得才给你使这劲。”
林武峰叹气：“也是没办法，政策紧，迁一个人的户口都有困难，一下子迁两个，可能连多多的名额都下不来。”
“也对，希望政策早日放松吧。”
宋莹看到林武峰肩膀的衣服破了一块：“武峰，你外套这里怎么破了？”
林武峰摸了摸笑：“让小老虎给咬了一口。”
宋莹扯开林武峰的衣领一看：“哎呦哎呦，这小老虎猛的咧。给你抹药，别动忍着点。”
“呀呀呀……宋莹同志，麻烦你轻些，有点疼。”
————
张阿爷准时打开电视机，屋里头坐满人，固定观众林栋哲，林多多。
张阿爷的孙儿张国良是林栋哲的同学，昨天林多多跟妈妈在学校等林栋哲放学的时候，他也看到连佳时，觉得很好奇便问：“林多多，为什么你妈妈和我奶奶一样老？”
林栋哲立刻应道：“她是我的奶奶啊！”
张国良说：“原来是林栋哲的奶奶，林多多，你妈妈真老啊。”
林栋哲皱着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奶奶不老！多多妈妈不老！”
“奶奶是很老的人才能做的！就是老，就是老！”
张阿爷喝止孙儿发言：“国良，你要是再说话你就不要看电视，上床睡觉去吧。”
张国良撇撇嘴，不再说话。
但林多多开始说了：“国良，我妈妈说，因为那时候太多小孩生出来，我太小她害怕找错，只能慢慢找，找得比较仔细，等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比较晚所以她有点老，但是我觉得没有关系，最后找到我就好啊！我很喜欢我的妈妈！她是最好最好的妈妈！一百个好字的妈妈！”
张国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林多多，我也觉得你妈妈很好！把你生得讲话那么好听！”
“我妈妈真的很好！”
张国良摸摸口袋，空空如也，便说：“林多多，你明天还来看电视吗？我请你吃奶糖！”
林栋哲说：“国良，我也想吃奶糖，为什么只有多多。”
张国良在心里数了数自己的零花钱，应该够买三块，“好吧，明天也给你一块。”
林栋哲开心了，“谢谢国良！多多，你快说谢谢啊！”
林栋哲拉了拉林多多的衣服让她快点说谢谢。
林多多拨开他的手说：“但是我没有东西能够跟国良换，所以我不想吃。”
张国良叉着腰说：“我还以你是不爱吃奶糖，不用换，我请你吃！我零花钱多着呢！”
张阿爷开口道：“你们几个小孩一直说话还让不让人看电视，电视剧要开始了，快点把嘴巴闭起来，安静的看。”
电视剧播完，时间已经不早，林多多困了想喊林栋哲一起回家。
林栋哲不愿意，“再看一会吧，再看一会，接下来的节目很好看的。”
就这样，两个坐那一直看到电视屏幕出现雪花，林栋哲才肯跟林多多回家。
两人一人拿着个手电筒，边聊边走回家。
林多多说：“我觉得夜间新闻比电视剧好看，夜间新闻播我们不知道的事，电视剧是人在过生活聊天，我们平时就在过生活，没什么好看的。”
林栋哲说：“我觉得每一个节目都好看，看到电视机里面有人我就觉得好看！你要是喜欢看新闻我们就早点来，七点的时候还有个叫新闻联播的节目，应该和夜间新闻一样好看！”
“那我们明天吃过晚饭就来！”
“好！”
————
大家夸张阿爷的电视机又漂亮又清晰，他就买来玻璃彩色片贴在电视机上。
这下更漂亮了。
林栋哲嘴甜得很，每次来看电视都夸，“张阿爷家的彩色电视机就是最好看的！”
张阿爷自然开心，黑白电视机三百多块，彩色电视机得五百多块，被栋哲一夸，感觉脸上的面子又更亮些。
可林家两孩子连续三天都过来，他开始有点不乐意了。
一是这俩孩子总是跟自己的孙子聊天讲话，本来电视机声音就不大，小孩一说话就更听不清。
二是总看到电视机起雪花才回去，偶尔还吃点家里头的小零食，喝点水，张阿爷觉得心里刺挠刺挠的。
后来张阿爷又乐意了，想让他们来，甚至想让他们早点来。
因为林多多只爱看新闻，先是七点的新闻联播，然后是九点的夜间新闻，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是不看的，在角落那自顾自看书。
孙子张国良总是凑过去问这问那，林多多嫌他吵，索性叫他拿作业出来做，只有做到不会的才能跟她说话，问她怎么做。
多了个小辅导，没到两周，张国良数学单元测试居然进到了班级前十名。
张阿爷乐得啊，看到林多多来就立刻给腾出位置，让她先好好看新闻，再弄个小板桌，电视剧时间就让孙子和林多多在小板桌那写字看书做作业。
至于林栋哲也还行，只要他看电视不讲话，张阿爷觉得问题不大。
这天，新闻联播报道，为加强青少年儿童的素质培养教育，苏州开启了几个少年宫试点，其中一个点就离小巷两个公交站。
林多多原本听着舞蹈班，合唱班，绘画班，书法班什么的没有任何反应。
一听到报名免费，上课免费，要是选上书法班，连纸都免费，立马起了劲，夜间新闻都没看，撇下林栋哲自己快步走回家告诉宋莹。
回到家，林多多拉着宋莹说：“我听到的，两个耳朵都听到，免费，全都免费，被选上了一点定量和钱都不用！嫂嫂，你说这天大的好事，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宋莹说：“当然可以啊！就算是要钱的，你喜欢，我也让你去。”
林多多摇头：“要钱的我不去，画画写字我能在家里自己画自己写，唱歌我在厕所门口也能唱，就是舞蹈……舞蹈我应该不太合适。”
宋莹道：“你想参加舞蹈班？”
林多多眼神闪躲，“不太想……”
宋莹道：“你大哥告诉我，何大夫说适量不累的运动你可以去试试，如果选上了你就试试，好不好？”
林多多高兴得跳起来：“好！！嫂嫂，我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筱婷，让她也一起去！”
林多多敲开庄家的门，庄超英正在里屋教庄图南学习。
庄图南最近压力有点大，因为各区的重点中学已经发文公布，新一学期开始将全市公开招生，以成绩为上，只要考得好，无论你是不是这片区域的，都有机会入读。
庄超英知道消息后是激动万分，为庄图南弄来许多学习资料，有他自己手写的，有往年的试卷试题，有学校发的教辅练习，他希望庄图南全部吃透，只剩下一学期时间，得在各方面全面抓紧。
要是庄图南能考上一中，他的高中、大学基本有着落，这可是几个区里面最好的中学，庄超英对他寄予厚望。
黄玲问道：“多多，你来找筱婷玩吗？”
庄筱婷从里屋出来：“多多，我已经做好作业，我们在院子里玩吧，我哥要学习，不能在家里玩。”
林多多退了两步回到小院，小声的说道：“黄阿姨，我在电视上看到少年宫在免费教学生，我想问问你要不要让筱婷和图南哥哥一起去。”
庄图南听到，眼睛看向了外面，他有一两周没出去玩过，同班同学的邀请他全部拒绝，老师的作业做完，他还有一大堆来自父亲的作业，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虽然很想出去，但只能想。
庄筱婷和黄玲一起出来小院，黄玲轻轻把屋门带上，宋莹也走了出来。
庄筱婷跟林多多在小院里拉着手，已经在商量要是被选上，她们就一起存钱吃棒冰。
宋莹道：“玲姐，周末我们一起带孩子们去看看吧，听多多说地方离得也不远。”
黄玲说：“可以啊，筱婷挺喜欢唱歌跳舞的。”
宋莹问：“图南呢？好像很久没见到图南出来玩了。”
黄玲凑近宋莹笑小声说道：“超英打算让图南冲一冲，考去一中，现在天天下班回来就搁家里头辅导图南，紧张得很，我和筱婷在家是大气都不敢出，走路都垫脚，图南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宋莹点点头表示理解。
棉纺厂这小巷的职工家长通常都是图方便，让孩子在离家最近的棉纺厂附属小学上学，读完小学读附属中学，读完中学就随缘，反正有中专保底，职工家庭还有子女顶替就业名额，对学习不太看重。
只是上一年高考恢复，不被看重的老师才重新成为人们讨论的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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