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管治安的干事,棉服上沾着雪粒子,一进来就打了个寒颤:
“刚接到的消息,城西边的自来水厂,有人往沉淀池里倒了东西,已经停了水,正在抽池子清污。”
“有没有人喝了不干净的水?”
“还没接到报告,水厂的人发现得早,把进水阀关了。”
“通知各个街道,把压井都开了,给老人孩子送热水,别冻着,也别喝了脏水。”
“是。”
有人拉了拉会议室的窗帘,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刮得窗玻璃呜呜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挠着窗棂。
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说北方的冷空气要来了,气象台的人早上递了简报,说这股风带着雪,要连刮三天,气温要降到零下二十度。
这话像一块冰,落在了满屋子的热气里,有人下意识地裹了裹棉服。
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地里的收成薄,粮库的底子空,连革委会的办公室里,都只烧着一个小煤炉,炉子里的煤块烧得通红,却暖不透屋子的寒。
“市内的粮库,要盯紧了。”主位的人敲了敲桌子,“各个公社的粮,要尽快往市里调,不能再出岔子。”
“东郊的公社已经在凑了,说是把留的口粮匀了些出来。”
“西郊的呢?”
“还在等,说是有些社员舍不得,怕开春接不上粮。”
“要做工作。”主位的人声音沉了些,“告诉他们,市区的粮库撑得住,匀出来的粮,开春市里会补回去,不会让社员饿肚子。”
会议一直开到了后半夜,走廊里的风顺着门缝钻进来,把桌子上的稿纸吹得沙沙响,有人起身去关窗户,掀开窗帘的时候,看见天上的云压得很低,黑沉沉的,像是要把整个城都压垮。
风已经开始刮了,先是卷着地上的碎纸片打旋,再是把街面上的标语牌吹得晃了晃,连革委会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都被吹得歪到了一边。
市区的街道上已经没了人影,只有民兵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穿着棉鞋的脚踩在冻硬的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城西边的自来水厂还亮着灯,工人举着手电筒在沉淀池里清污,手电筒的光在黑沉沉的水里晃着,照出水里飘着的碎草叶子。
城东边的纺织厂,火已经灭了,仓库的墙熏得漆黑,守夜的民兵抱着枪坐在门口,棉帽子上落了一层白霜,盯着街面上的动静,连眼睛都不敢多眨。
天快亮的时候,风更大了,带着从北方刮过来的寒气,像是一把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有人推开了革委会的门,冷风顺着脖子灌进去,把棉服都吹透了,抬头看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雪,细雪粒子落在脸上,很快就化了,留下一片凉丝丝的湿意。
“东郊的公社,粮凑齐了。”通信员的声音带着点喘:
“刚送过来,在城门口等着呢。”
会议室里的人都站了起来,主位的人快步走到门口,掀开棉门帘的时候,雪已经下得大了些,把城门口的路盖成了白色,那辆拉着粮的马车停在门口,赶车的人裹着羊皮袄,坐在车辕上,脸冻得通红,看见有人过来,抬手敬了个礼。
“凑了多少?”
“两千斤小米,一千斤玉米面,还有五百斤红薯干。”赶车的人声音很大,盖过了风的声响:“公社的社员说,市里的人要守着城,不能饿着。”
主位的人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身后的人说:“把粮卸到粮库,给公社的人拿点热的,再给他们带点市里的咸菜,路上吃。”
“是。”
风还在刮,雪也越下越大,把市区的房子、街道都盖成了白色,连革委会的灰砖楼,都落了一层雪,看起来软了些。会议室里的搪瓷缸子又续上了热水,有人端起来喝了一口,暖意在肚子里散开,抬头看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亮了些,雪粒子在光里飘着,像是撒了一把碎银。
“南边县的电线,接得怎么样了?”
“刚打了电话,已经接上了一截,县上的灯已经亮了。”
“好。”主位的人看着窗外的雪,“风再大,雪再厚,咱们的城,不能垮。”
民兵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在巷子里,是在城门口,拉着粮的马车已经动了,赶车的人甩了个响鞭,马踩着雪往前走,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
风卷着雪落在马车上,落在赶车人的羊皮袄上,落在那袋袋粮食上,像是给整个城,盖上了一层暖乎乎的被子。
后晌的时候,冷空气的前锋已经完全到了,气温降得厉害,连街面上的雪都冻成了冰,走在上面要攥着墙根才敢动。
但市区的粮库已经堆满了新送过来的粮食,各个街道的治保主任已经把热水送到了老人的家里,自来水厂的水也通了,水管里流出来的水带着点凉,但很清。
革委会的会议室里还亮着灯,这次不是开会,是有人在写简报,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窗外的风还在刮,但已经没了夜里的凶,像是累了,要歇一歇。
有人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见雪已经停了,天上的云散了些,露出了一点太阳的光,落在雪地上,亮得晃眼。
“明天,去各个公社看看。”主位的人开口,声音很稳。
“是。”
风又刮了起来,带着点雪的味道,吹过市区的街道,吹过城外的田野,吹过那些被敌特破坏过的地方,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冬天总会过去,春天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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