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京城几闲人
大徽商杨恕最近在京城失了神，到处求告无门，就找上了晋商会馆的张琦仙，希望能出手手上的粮食回款，但张琦仙虽然礼貌地接待了，但对于一石一两不到的价格，都完全不敢兴趣，最后也是礼送出门。
陪同张琦仙接见了杨恕的管事庞二，在送走杨恕后，不解地问他老爷，“老爷，这杨老爷是不是昏了头了，一石一两都卖，就是朝廷宣布开仓放粮后，价格也还有每石2.2两，他们就是照现在的价格卖虽然亏了点，但好歹能少亏不是？”
“庞二，你才是昏了头了，”张琦仙等丫鬟准备水烟的功夫，半随意地讲起这桩事来，“朝廷手里的是陈粮，是个人都去买便宜的，更何况是半卖半赈。
穷人每天都等在赈济施粥的摊子前，小民都精打细算。他杨务新，如果是几万石，也就照你说的做了，可我掐指一估，他手上至少还有二十万石以上的粮食。
卖？没等卖完，朝廷派去江南的快刀就斩到他脖子上，那时候钱有个屁用。
现在于他而言，卖光这批粮食才最为重要，反正按今年江南的粮价和他们囤积的粮食数量，他们已经亏了五十万两以上了，再打折卖掉，也是能接受的，亏五十万是亏，亏八十万也是亏。
更不用说昨天顺天府报上去的，今年无灾无患，结果一个冬天还没结束就死了两千来人，自虞公上台以来，顺天府何曾死过这么多人？
现在朝廷有的是怒气没处撒呢，他杨务新这关难过喽！”
说罢，张琦仙的水烟也准备好了，无暇同庞二闲话，庞二也识趣地轻声退出屋子，带上房门，只留丫鬟伺候。
正如张琦仙所猜的那样，当顺天府死人的数据报上去之后，李嵇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但这不顶事，隆兴帝日前招他入宫讲的事才叫他忧心忡忡呢。
他私下叫来贺襄、林如海密谈，但三人都没有好主意，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了。
林如海回到家，先顾不得休息，而是除去身上的寒湿之气，就往后院妻子贾敏的屋里赶。
自今年五月以来，贾敏身体就时好时坏，八月后更是直接卧床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一遍，就连皇后还专门遣宫中御医过来看诊，但都是一剂药下去不见好，只能是耐心调养，每日都有御医过来看诊号脉。
归根结底是北方气候不如南方湿润，再加上从年初上京到入京，接连有事停不下来，才旧病加重。
进到屋子里，林如海看到里间床上女儿黛玉正给妻子贾敏读诗。
黛玉今日穿的一身碧花束身长裙，头无一饰而唇上无红，坐在床沿上细细给母亲讲诗，她见父亲回来，放下手中的书，问父亲今日有无烦心的。
林如海自说是没有的，同黛玉笑讲过几句，向女儿问起妻子的今日身体如何。
“李太医来看过了，说母亲旧日的方子很好了，但还是要长期服的，他还开了一剂调养心神的方子做辅。
说熬过这个冬天，母亲身子就适应京城的天气了，来年必定比现在要好上许多。”黛玉如今面上夹带红润，她母亲从五月起病情反复，就顾不得林府里头的事了，当然是她这个林府的大小姐接过，几个月下来不得闲，事是一边管一边学，除非是她处理不了的，不然事情都到不了贾敏那里。
林如海每次看着女儿这般干练经事，就心里头痛，这时也不例外，贾敏躺在床上看丈夫进来，问起近日朝政如何了。
林如海以往回来，必定要陪她坐到夜深她睡去才离去的，可近几日，她丈夫回来都是陪她坐上一个时辰就要走了。若是无事，她倒高兴，可她问过管家，她丈夫从她屋子里出来都是去书房，同顾嶷几个幕僚议事到深夜的。
这让她担忧起朝政上是不是有了大事，可惜女儿不讲给她听，光是哄她。
林如海和女儿黛玉一个心思，哄字为上，坐到床沿上，捡起黛玉放起的书，“敏儿，今日女儿又给你讲到哪了？为夫看看讲的好不好。”
黛玉坐到床边的凳上，不理会父母间的小动作，不说话，一味看着。
她自母亲病后管家，就再没去过贾府，贾母和王熙凤到时几次上门来看贾敏，不过贾母年纪大了，又是长辈，来了一两次便不好再来了，都是王熙凤代劳，而凤姐儿一月来三四次，都是陪贾敏说话，叙叙家常。
这一年里头贾府也闹出许多事。在海湖书院的贾兰，夏末随书院的夫子们出门远游，前往黄河中下游地区考察地方人文风情、地理实况，河南和山东是此行的主要的目的地。
海湖书院远游的队伍规模庞大，夫子加门下学生就有两百余人，再加上护卫随从仆役，五百人是有的。
贾家为此还专门准备了一番，银票是少不了的，贾政还挑了几个得力跟着，这队伍也不是一大群一起行动，分了组，出了直隶就会分散开来。贾兰他们组先要去山东调查新政税改试行的实地调研，然后往登州看海运线的运作模式，最后经莱州、青州、济南、东昌在大名府同其它队伍汇合，再返回京城，最早也要在明年秋天才能完成这次历程，回来后就会备考次年的院试。
入冬前贾兰还来了信，说他们在武定府，随信寄来的还有他带给母亲、祖父祖母、太祖母的山东特产。
第二桩就是宝玉，宝玉玩性大了些，同贾兰比起来太懒怠了些，贾政压着宝玉上了族学，贾母和王夫人说情都不顶事，月末考校，宝玉几次没答好，受了竹棍打。
为此，他只随贾母来过林府一次。那次林如海在家，亲戚见了面，照常是要问问学问的，毕竟都是读书的。
这可苦了宝玉了，他原本是高兴着来和林妹妹见面的，人是见到了，但没聊几句，就被他姑父考校到他最厌恶的经义上，自然是有苦难言，玉琢的脸也有苦色流出。
林如海宦海浮沉，见此也不再多问，也熄了将宝玉引见给顾嶷的心思，还是不做多余事的好。
王熙凤来的几次，还带了贾琏的女儿和儿子，说是带来让姑奶奶瞧瞧，看他们长得多好，也是小孩子生机勃勃，给贾敏带点乐也好。
林如海今日也只同贾敏聊了会，一家三口一同用过饭，林如海有事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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