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号的光纹在新域的星云中拉出淡金色的轨迹,逆熵核心与星髓的融合还在持续——黑白交织的能量流沿着舱壁游走,在金属表面蚀出蛛网般的纹路,却又在下一秒被自动修复。林夏指尖划过那些转瞬即逝的裂痕,触感冰凉,像触摸着某种随时会崩解的幻觉。
小张抱着修复仪蹲在共生兽的绒毛垫旁,仪器的探头悬在垫子上方三厘米处,屏幕上跳动的能量波形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还有0.3%的生命体征残留。”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机械义眼的光学镜头蒙上了层水雾,“也许……也许能重塑形体?”
林夏没有回应。她正盯着舷窗外掠过的星云,那些粉紫色的气体云团在视野里舒展,像极了地球深海的发光水母。可不知为何,这片被其他赶路人称为“梦幻回廊”的星域,在她眼里却透着种诡异的违和感——星云的流动轨迹太规整了,每一缕光带的弧度都精确得如同用圆规画出来,连星尘碰撞的频率都保持着恒定的节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程序设定好的舞台布景。
“坐标校准完毕,前方进入‘寂静回廊’。”K-7的机械臂在星图上重重一点,全息投影的星域图突然闪烁了两下,边缘泛起锯齿状的乱码。他迅速切换备用系统,可新弹出的星图上,寂静回廊的标注赫然是片空白,“奇怪……三百年的航行日志里,这里从来都是安全航道。”
话音未落,星尘号突然剧烈震颤,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壁垒。林夏猛地扑向操控台,星髓核心的能量读数瞬间暴跌至30%,逆熵核心的黑白能量流变得狂躁,在舱内掀起一阵乱流。小张被掀翻在地,修复仪脱手飞出,在舱壁上撞得粉碎。
“是空间褶皱!”林夏迅速调出防御矩阵,星尘号的光纹重新凝聚,却在接触褶皱边缘的刹那泛起了透明的涟漪——就像水波撞上了玻璃,能量波诡异地折射出去,在舱顶拼出一行扭曲的文字:【外来者,偏离航道】。
“外来者?”李强摸着金属义肢上突然浮现的荧光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物般游动,组成个从未见过的符号,“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新域航行,怎么就成外来者了?”
林夏的指尖突然泛起刺痛,她低头看去——方才触摸过舱壁裂痕的地方,皮肤下正渗出淡蓝色的光丝,像植物的根须般往血管里钻。更让人心悸的是,舷窗外的星云不知何时变了模样,粉紫色的光带褪去,露出灰蒙蒙的底色,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在星云里沉浮,那些影子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有硅基文明的金属铠甲,有碳基生物的麻布长袍,甚至还有几抹熟悉的银白——是遗忘舰队的制服。
“他们……都没离开。”小张的声音发颤,他认出其中一个影子穿着共生兽绒毛垫同款的纹样,那是他亲手绣上去的保护符,“这些影子,都是在新域消失的人?”
林夏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猛地想起共生兽最后熄灭的光晕——当时总觉得那光芒消散得太诡异,不像能量耗尽,反倒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她调出星尘号的外部摄像头,将画面放大百倍:那些影子的脖颈处,都缠绕着与她皮肤下相同的淡蓝光丝,而光丝的另一端,隐没在星云最深处的暗紫色漩涡里。
“全速后退!”林夏的嘶吼劈碎舱内的死寂,星尘号的引擎爆发出刺耳的轰鸣,却像陷入泥沼般寸步难行。淡蓝光丝已经蔓延到她的小臂,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每一次心跳,都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吸食能量,连思维都开始变得迟钝。
K-7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的机械臂在星图上乱点,投影却开始播放混乱的画面:三百年前,遗忘舰队的主舰驶入寂静回廊,船员们兴奋地记录着新发现的星云,下一秒镜头就剧烈晃动,舱壁上溅满鲜血,最后定格在舰长惊恐的脸——他的脖颈处,同样缠绕着淡蓝光丝,而他身后,暗紫色漩涡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正将他往里面拖拽。
“这不是航道,是陷阱!”K-7的光学义眼疯狂闪烁红光,“新域根本没有‘寂静回廊’,这里是‘意识囚笼’!那些星云是用消失者的记忆织成的,我们看到的‘梦幻’,都是它们想让我们看到的!”
林夏的视线开始模糊,皮肤下的光丝已经爬到肩膀。她强撑着摸出激光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小臂——鲜血涌出的瞬间,光丝像是被激怒般疯狂蠕动,在伤口处凝成个微型漩涡,贪婪地吮吸着血液里的能量。而随着血液流失,她的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陌生的记忆:硅基战士临死前的怒吼,碳基诗人最后的诗句,还有共生兽消失前的画面——小家伙不是被风暴吞噬,而是被暗紫色漩涡里的手抓住,它拼尽全力咬断了其中一只手,才让红蓝光晕最后闪烁了一下,那是在示警。
“原来如此……”林夏惨笑一声,终于明白为何总觉得新域处处透着违和。那些被传颂为“奇迹”的航道,那些被奉为“圣地”的星球,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就像孩子们用积木搭建城堡,这座新域,是某个存在用无数消失者的意识和能量,堆砌出来的牢笼。
小张突然指着舷窗尖叫,林夏转头望去——暗紫色漩涡正在收缩,那些影子被光丝牵引着往里坠落,它们的表情不再是麻木的漂浮,而是露出极度痛苦的挣扎,其中最瘦小的那个影子,脖子上还挂着半截绒毛垫的线头,正是共生兽。
“放开它!”林夏目眦欲裂,星髓核心爆发出最后的能量,星尘号猛地向前冲去,她甚至顾不上光丝已经钻进心脏,只是死死盯着那个不断缩小的漩涡。
就在星尘号即将撞入漩涡的前一秒,共生兽的影子突然转过头,小小的爪子指向星尘号的能源舱。林夏瞬间会意,用最后的力气按下紧急弹射按钮——装载着逆熵核心的能源舱像颗流星般射向漩涡,紧接着,剧烈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林夏在一片柔软中醒来。淡蓝光丝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覆盖全身的绒毛——她躺在堆成小山的绒毛垫上,每一根绒毛都带着共生兽的气息。星尘号悬浮在纯白的空间里,K-7和小张正好奇地抚摸着舱壁上长出的藤蔓,那些藤蔓开着金色的花,花瓣上滚动的露珠,落在手背上竟化作了记忆水晶。
“这里是……”小张拿起一颗水晶,里面映出他小时候和妹妹放风筝的画面,那是他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
林夏站起身,走到舷窗前。外面不再是星云,而是无数扇旋转的光门,每扇门后都闪着不同的景象:有的是繁华的星际港口,有的是荒芜的沙漠,还有的门后,共生兽正歪着头,用爪子笨拙地给自己的绒毛打结。
“它们不想让我们离开。”林夏轻声说,指尖在舷窗上划出逆熵核心的符号,“这里是用记忆能量构建的完美牢笼,每个失踪者都能在这里找到最想留住的场景,然后心甘情愿地交出最后的意识。”
她看向那扇映出共生兽的光门,门后的小家伙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举起爪子,露出爪心的淡蓝光丝——那光丝的尽头,连着根更粗的线,通向门后更深的黑暗。
“但它们忘了,记忆里的温暖,从来不是束缚的枷锁。”林夏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她转身走向星尘号的控制台,“真正能困住人的,只有不敢面对的过去。”
星尘号的引擎重新轰鸣,这一次,光纹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交织着共生兽的红蓝光晕。林夏将所有记忆水晶塞进能源槽,包括那颗映着放风筝画面的水晶——小张虽然舍不得,却还是用力推了她一把。
“目标,光门后的黑暗。”林夏的指尖落下,星尘号撞碎光门的瞬间,她仿佛听到无数声久违的呼唤,有共生兽稚嫩的嘶鸣,有遗忘舰队的号角,还有自己每一次说“我能行”时的回音。
这些声音汇聚成洪流,冲散了虚假的温暖,却也淬炼出最坚韧的力量——原来所谓的“外来者”,从来不是地域的划分,而是敢于撕破幻梦,带着伤痛继续前行的人。他们或许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片被操控的星域,但正因如此,他们的每一步,才都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不可被篡改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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