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税虽迟但到。
在蝗灾过去的第三天，里长就带着两个衙役来村里了。
来的都是老熟人，里长自不用说，挎着刀的两个衙役正是张捕快和李捕快。
两人瞧见蒋才国，咧着嘴露出了大黄牙笑了起来。
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他们都瞧见了两边田地里窜来窜去的鸭子，还有村里到处散落的鸡群。
这个小石村简直是富得流油！
县令大人担心因为天灾的影响，秋税收不上来，将衙役们分派到各个镇去协助里长收税。
他们又给宋捕头送了不少好处才争取到了来田家镇的机会。
这两天，他们跟着里长去了好几个村子，发现田家镇的村子都意外的富庶。
虽然受了灾，但每个村的人都养着上千只的鸡鸭。
就凭这些鸡鸭，就不愁这些村子交不上税。
眼瞧自己的任务能够轻松完成，张捕快和李捕快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们早就和其他人打听了，他们饲养的鸡鸭都是来自小石村。
想到那个能给自己带来意外之财的村子，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他们俩又能捞一笔好处了。
来到小石村后，两人惊喜的发现，他们在其他地方听来的消息一点没错，小石村的鸡鸭数量明显比其他村子要多得多。
有这么多鸡鸭，不仅征收的秋税没有问题，他们的油水也少不了。
因此，两人跟着里长一起到了蒋才国家，不等里长给蒋才国安排征收秋税的任务，两人就大剌剌的往椅子上一坐，毫不客气的对蒋才国吩咐道：蒋村长，我们饿了，赶紧去给我们准备酒菜，别忘了炖一锅鸡汤。
蒋才国无奈的安排王凤群去准备酒菜，自己则留在客厅陪着三人。
里长这时才有机会传达征收秋税的具体内容。
按照县令大人的命令，考虑到遂宁县连连遭灾，地里的粮食毁损，百姓们无粮缴纳秋税，县令大人特意允许百姓可以按照市面上粮食的价格，用现银缴纳秋税。
因朝廷整军备战，国库紧张，秋税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涨三成。
另外，即便是用现银结算秋税，同样需要缴纳秋税的损耗，暂定为税额的一成。
听到里长传达的内容，蒋才国直接愣住了。
这税收得也太高了。
往年，就算在风调雨顺的年头，老百姓上交的五成的秋税以后，家里也剩不下多少粮食。
今年连着遭遇旱灾、水灾、瘟疫、蝗灾，绝大部分老百姓地里颗粒无收，连野菜都要吃不上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不仅没有体恤民情，减少赋税，反而上涨了三成的秋税，这简直是不给老百姓留活路啊。
再则，以往秋税缴纳粮食，官差们捞油水也是用踢尖冒斗这等隐蔽手法。
如今用现银结算秋税，居然连装都不装了，直接规定按照税额的一成缴纳所谓的损耗，明摆着就是给官差们的好处。
按照丰年的标准征收八成的秋税，再加上税额一成的损耗，老百姓需要交给官府的秋税几乎达到了往年九成的收成，留给老百姓的只有一成而已。
更让蒋才国难以接受的是，官府甚至考虑到了老百姓遭受灾害颗粒无收，无粮可交的境况，允许百姓用银钱结算秋税。
但是，官府就没有想过，老百姓家中连粮食都没有了，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卖钱，再用银钱去缴纳秋税。
想来想去，或许只有卖田地、卖儿女，甚至卖自己这一条路可选。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府，和山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甚至行事比山匪强盗还要决绝。
然而，面对官府的重压，老百姓们却根本无力反抗。
想到即将发生的惨剧，蒋才国的心情十分沉重，久久没有说话。
里长见蒋才国不说话，脸色一沉发作道：蒋村长，你难道想违抗县令大人的命令？
蒋才国闻言一惊，赶紧表态道：里长大人，小人不敢，只是这秋税是不是……
不等蒋才国的话说完，里长就呵斥道：姓蒋的，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这可是县令大人定下来税额，你若是胆敢不缴纳赋税，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搬家。
蒋才国闻言一脸的苦涩，却再也不敢反驳，小心翼翼的道：里长大人，不知这次秋税征收，其他村子的情况如何？
里长冷哼一声道：哼！一个个的贱骨头，就知道跟我哭穷！这是县令大人定下的事，没钱就自己想办法，再说了，他们哪个村子不是养了一堆畜生，交这么点税怎么了？老子还没管他们要辛苦费呢！
说着，里长指了指蒋才国道：还有你，刚刚进村的时候我都瞧见了，你们村养的畜生比其他村都多，秋税必须给我足额交齐了，另外，老子跑了这么久，你自己掂量着办，要是不能让我满意，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里长看向一旁悠哉喝着茶的两个衙役，讨好的向两人笑了笑，转头冷着脸对蒋才国道：两位官爷的茶水费，你自己看着办，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蒋才国被里长一顿疾言厉色的训斥，心里已经失去了分寸，慌忙应声道：里长大人放心，我一定尽量让里长大人和两位官爷满意的。
里长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下一刻，又嫌弃的将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不满的道：什么东西，这么难喝的茶叶也敢端出来给我喝，去给我换茶水来。
蒋才国满脸苦涩的道：大人，这是贱内在山上采的野茶，小人家中只有这些粗茶，还请里长大人担待担待。
里长将茶盏重重的放下，喝斥道：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去，必须给我换点好茶来。
蒋才国无奈，招呼来侄子蒋光辉，让他跑一趟神龙坡，去要一些好的茶叶来招待里长几人。
整个小石村，也就只有蒙小华那里能拿出好茶来。
不久，蒋光辉就带回来一罐子茶叶和两坛子酒。
酒是蒙小华听说蒋才国要招待征收秋税的里长和衙役，特意让蒋光辉拿了两坛回来用于招待。
揭开装茶叶的罐子，一抹淡淡的花香涌入鼻端。
蒋才国认出这是蒙小华最喜欢的茉莉花茶，居然直接给了他一罐子。
取出少许茉莉花茶，重新泡了三杯茶水端上来。
里长闻到茉莉花花茶的清香，拍着椅子的扶手道：哼！好你个蒋才国，你还真是能装，有这样的好茶居然不拿出来，却给我们喝自己采的野茶，到底居心何在？
蒋才国苦笑着解释道：里长大人，实不相瞒，这是我刚才让晚辈去神龙坡要来的茶叶，这样的茶叶，哪里是我这样的普通百姓喝得起的。
里长闻言，眼眸里浮现起一抹思量的神色。
他作为堂堂的田家镇里长，当然知道小石村的神龙坡出了一个经商的妇人。
蒙小华的神龙坡，如今在遂宁县也是名声在外，和田家、唐家合作了不少的买卖。
若是这次能从神龙坡咬下一块肉来，以后岂不是就能不断从神龙坡获得好处了？
张捕快和李捕快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看起来，他们得好好想想办法，从神龙坡敲一笔好处出来，这样才不枉费他们特意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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