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二话不说,径直从加里里身边走过,顺手从旁边的植物人形生物身体里拔出一根手腕粗壮的木棍,将手中的伞丢下,脚步越来越快。
她跑向了藤蔓。
“老大!?你去干什么!”
“支援那个疯女人!”
沃尔夫用嘴叼着木棍,手脚并用地开始攀爬藤蔓。
湿滑的藤蔓并不好爬,但她就是这么义无反顾。
加里里想跟上去,他也知道自己的体重非常大,如果像沃尔夫这样直接攀上藤蔓肯定会压垮它,还会牵连到乐伊思歌德和沃尔夫。
加里里只能在原地干着急,想着自己能和塔拉沙一样有翅膀就能飞上去了。
面对沃尔夫看似鲁莽的举动,圣里亚娜沉默,乌拉尼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圣里亚娜无法理解。
为什么沃尔夫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为将军本应拥有的强大心理素养,反而像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一样意气用事。
这个冲动的举动甚至很有可能会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她不可能不知道!
大卫和撒拉不知道沃尔夫的真实身份,也就只能在心中为她祈祷。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沃尔夫甩甩脸将雨水甩下,她没有因为恶劣天气和环境而放弃自己的想法,固执地朝上爬去。
沃尔夫没有开玩笑,明知道自己没有乐伊思歌德那样方便的诅咒,也是真的要去支援乐伊思歌德。
她当然知道,对上赛琳娜后,乐伊思歌德是绝对不会死的。
而肉体凡胎的自己肯定会死。
她这个举动难道不就是之前自己所鄙夷的“漠视自己生命”吗?
或许对沃尔夫来说,如何对待自己的生命和对待他人的生命完全是两码事。
沃尔夫认为自己拥有对自己生命的绝对主导权,所以她能在十二岁就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去参军,妄图解救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而她从不希望别人会和她一样:把自己宝贵的性命赌在一个根本看不见未来的事情上。
所以她从来都教导她的两个孩子海林和都尼娅,反复告诫他们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遇到了难以对付的事情为保住性命可以不顾一切的逃跑。
她从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会以自己为憧憬对象,从而走上自己的老路。
在彻底脱离弗里斯卡联邦国家军队前,她亲身经历了那些虚伪的小人是如何不把他人的命当命看。
那群家伙只把人命当做随时可以消耗的无限资源,嘴上会说几句好听话,背地里却说那些相信他说的话的人们是多么的愚昧无知。
甚至自己也被这群伪君子架上了军事法庭,差点让自己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判处极刑,要不是即将处刑的消息被有良心的人泄露出去,国家各地都有人千里迢迢来到联邦首都抗议,沃尔夫早就成为建立国家新秩序的政治工具牺牲了。
在那之后,沃尔夫果断抛下了自己年轻时的理想主义,毅然决然离开了军队、离开了首都,连一床被子都没带走,就这么白手回到了自己家里过上隐居生活。
但她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尽全力做自己能做该做的事,让世界所有人们都能随心所欲地活着。
很久很久以后,她接受了和她同样在官场失意却仍热爱这个世界的朋友克莱维恩·弗瑞的邀请,应邀成为了世界无政府组织“终末诗篇”的一员。
在“终末诗篇”,克莱维恩是最大的话事人,组织大小事件都由他经手决定,而她沃尔夫成为了最强的门面担当。
世界上任何国家和组织都不会想招惹联手后的他俩。
自然。
他们不用再听命于任何国家、政府、组织、个人的命令,全心全意做着为全人类未来负责的事。
沃尔夫能为了这个世界得到更好的发展,为自己的孩子们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而去做任何事情,但她实在不希望自己的情况在其他人身上重演,几乎事事亲力亲为。
沃尔夫能救,她就会竭尽全力去救,哪怕因此丢掉性命在她看来也是值得的。
她要对得起那些将最后的性命和理想托付给自己的早已牺牲的战友。
她要对得起那个十二岁离家的自己。
她要对得起初心。
沃尔夫·奥尔霍夫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她不会仅仅处于空想状态,她会为了这个理想奉献自己的一切。
所以当她看见乐伊思歌德决定“牺牲自我”以此拖住赛琳娜时,沃尔夫认为乐伊思歌德的这个举动违背了自己的志愿和理想。
哪怕乐伊思歌德不是普通人,但那也不是忽略她身为一个“人类”主体性的理由。
人生不是下棋。
怎么可能会因为输了一局后还能从头再来?
任何人的主体性都不应被牺牲价值所掩盖。她不能接受乐伊思歌德将“永生”为由将自己工具化,因为那践踏了“人类主体性”的尊严。
她要去纠正一个错误的牺牲价值观,她要去扞卫生命应有的分量。
沃尔夫实力不俗,不稍片刻,她终于攀爬到藤蔓顶端。
藤蔓顶端云雾缭绕,依旧有细密的雨在飘。
沃尔夫尝试在这厚厚的云雾中去寻找乐伊思歌德和赛琳娜的身影,但她什么都看不清,除了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斯特尔和因图姆的巨大撞击声,还有阵阵雷鸣仿佛随时都能劈到她。
什么都没有。
人呢!
她们都去哪儿了!?
要不是自己不会魔法,这些碍眼的云雾早就被她清空了!
沃尔夫将整个藤蔓平台都绕了一遍,始终都没有听到更多的动静和发现两人的身影。
她开始停在原地思考,是否交手的两人已经从天上打到了地下,自己这才没看见?如果是赛琳娜和乐伊思歌德,或许这会是她们能做出来的事。
沃尔夫望向斯特尔和因图姆打架的方向,掏出弹弓,想试试看能不能支援斯特尔对抗因图姆。
砰——!
在她身侧,赛琳娜掐着乐伊思歌德的脖颈从天而降,死死把她按在藤蔓平台上拖拽了好一段距离。
沃尔夫朝她们看去时,赛琳娜的下一拳就猝不及防地朝她招呼而来,沃尔夫另一只空手立刻拿起嘴里叼着的木棍,一棍朝她挥去。
砰!
木棍像脆弱的糖块般四分五裂。
下一秒,赛琳娜就朝沃尔夫的脑袋抓来。
沃尔夫丢下已经毫无用处的木棍,拼命向前一滚躲开这一击。
“你们两个。”
赛琳娜停手,转身看着狼狈的两个人类,莫名笑出声:“如果你们两位是天使中最没有地位可言的‘安琪儿’,就连我都想向伟大的撒拉弗引荐你们两位了。”
乐伊思歌德捂着脖子缓缓坐起。
她先是瞥了一眼旁边的沃尔夫,眼神中对沃尔夫的出现流露出一丝意外,之后才用沙哑的声音对赛琳娜嘲讽道:“为什么不继续打了,赛琳娜,是因为累了,还是你深知打不过我们两个。”
“我不会累,也不会怕。”赛琳娜昂头,“只是仔细想想,我实在没必要自降身份和你们两个蝼蚁纠缠。”
乐伊思歌德强行笑出声:“你这不就是怕了吗。”
“我为什么怕你们,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去在意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进入有净化之力覆盖的区域里?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沃尔夫知道乐伊思歌德这是想让赛琳娜的注意力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好让赛琳娜不会有心去干涉斯特尔和因图姆的战斗。
但这种想要用言语激怒她引起注意的方式实在是太危险了。
沃尔夫想插话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拜托乐伊思歌德少说一些。
云雾中有雨水落在身上。
轰隆隆——!
除了赛琳娜,乐伊思歌德和沃尔夫身上完全湿透了。
赛琳娜笑笑,展开身后的羽翼。
“弱小鼠辈总是以自己的认知去构筑对于未知事物的想象。乐伊思歌德,我并非愚笨的人类,我明白你的目的。”
一对羽翼渐渐分离,变成三对羽翼。
然后,赛琳娜瞬间飞离这个平台,朝着两只巨兽打斗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不好!”
乐伊思歌德瞬间就知道赛琳娜是去干什么了。
砰——!
藤蔓剧烈晃动一下,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旁边。
斯特尔在藤蔓下方跌跌撞撞地重新飞起,因图姆怒吼一声朝它扑来。
明显被重创的斯特尔不再是能与因图姆抗衡的对手,斯特尔陷入了被动局面,因图姆得势,不停用人脸的牙齿撕裂斯特尔的身体。
“这就是你想阻止我做的事情。是吗,乐伊思歌德。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了。”
赛琳娜缓缓从天而降,不屑一顾地看着乐伊思歌德。
她在鄙夷乐伊思歌德低劣的手段。
刚才赛琳娜毫不客气地直接出手,直接将斯特尔甩在了藤蔓上,同时给予它重创,导致现在两只巨兽的实力开始出现不对等的情况。
糟了!
乐伊思歌德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其实在前天晚上她就应该知道,赛琳娜是聪明的天使,她根本不会吃这套计谋。可能是脑子一热无法深入思考导致乐伊思歌德完全忽略了这点。
现在的她甚至开始固执地想,要是自己之前不是激怒赛琳娜,而是慢慢的利用其他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或许斯特尔就不会受伤。
“沃尔夫。”赛琳娜扭头,看向另一位不速之客,“实在没想到你这家伙仅凭脆弱的肉体就拥有了抵御我攻击的抗性,这是我在这颗星球待了千万年都没有遇见的情况。站在对手的角度,我敢断言,你是一个极为出色的人类,倘若伟大的撒拉弗在这里一定会将你变成我们的同胞。”
沃尔夫冷冷道:“我不会成为天使。永远不会!”
“‘倘若’。沃尔夫。‘倘若’。”
赛琳娜强调先置条件,告诫这是不切实际的假设罢了。
不过沃尔夫心中感到奇怪。
哪怕是永远无法和解的对手都会夸赞自己,而自己人却千方百计想要利用自己和杀死自己。
悲哀的现实。
刚才嘴里一直有咆哮声壮大气势的斯特尔现在却哀嚎连连,现在的它已经完全敌不过因图姆,更何况还有一个赛琳娜随时都能助阵呢。
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已经拼尽全力去做他们能做的所有事情了,可就算搬出最后的底牌“斯特尔”也无济于事吗!?
乐伊思歌德和沃尔夫陷入了绝望。
“两位,是时候结束这愚蠢的闹剧了。”
赛琳娜瞧着狼狈的两人。
抬手。
对准两人。
“我想我们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瞬时,赛琳娜身上爆发出一股无比强大的恶意,这股恶意像是有实体的一阵风一样向两人扑面而来,这股“风”吹过她们脸颊时,她们在一刹那就把这辈子所有的事情全部回想了一遍。
死前的回马灯。
这是。
要死了吗……
沃尔夫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生命最后竟会终结可望不可即的天空之上。
赛琳娜恶劣地笑:“不,应该是和沃尔夫说再见。至于你,乐伊思歌德,你是死不掉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利用你的诅咒为我所用,你将永不复焉。”
可能是赛琳娜的血脉让她在一切事情即将结束的关键时刻还在修改自己的口误。
多高傲的表现!
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这对乐伊思歌德和沃尔夫来说,不过是在死前多几秒能够喘息的机会。
沃尔夫的右手死死握住脖颈上的吊坠,任由吊坠尖锐的部分刺入手掌也不放手,怒目圆睁地盯着赛琳娜,以防自己进入亡灵之国后记不住仇人的脸。
相比之下,乐伊思歌德表现得就稍显安详。
她闭着眼,似乎是准备坦然接受这一切结束的到来,以及对自己无意将沃尔夫不幸拉下水的自哀。
赛琳娜的右手狠狠一握。
轰隆!
云中响起最大的一声闷雷。
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本以为撕裂全身只是瞬间的事情,身体在还没感受到疼痛前意识就已消散。但乐伊思歌德和沃尔夫迟迟没有感受到疼痛,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冰凉的雨水砸在她们身体各处,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们还活着的事实。
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场景,赛琳娜面露困惑,她诧异地看了看自己右手,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人。
那双眼睛里似乎在说“怎么会这样”。
下一刻,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不该属于她的极致的恐惧,身体不自觉地向后挪动一步想要远离两人。
这是怎么了?
沃尔夫无法理解当下的现状,刚想去问更博学多识的乐伊思歌德现在该怎么办,就感受到乐伊思歌德身上传来一股神秘且浩瀚的气息。
和前天在魔王堡火把上燃烧的黑色火焰是同一种存在!
赛琳娜埋头,眼神格外阴沉地看着乐伊思歌德。
“‘诸天之星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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