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程家灶台间飘出阵阵香气，这是程诺回娘家后吃的第一顿，多年不下厨的程母亲自操刀，做了几道女儿原来爱吃的拿手菜。
炸得金黄的小黄鱼，是程大壮刚从村里渔夫手上买的；外焦里嫩的卤水老豆腐，是村长那擅长点豆腐的媳妇送的；还有一份炒猪耳朵，是程父前两日给人杀猪拿回来的；加上一道木耳炒草鸡蛋、一碟子下酒的老醋花生、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野菜炖猪肝汤，配上一笼白胖胖软乎乎的白面馒头，吃得比过年还要好。
程家人最常吃的肉食，就是靠程父每次杀猪带回来的边角料，其中以下水最多，偶尔遇上大方的雇主，或者主人家办喜事，会舍得给他半斤到一斤猪腿肉。
每到这时候，猪肉拿回来不会做成炒菜，太少了放进菜里扒拉几筷子也见不到踪影，一人吃一口，没尝出味就没了，太不尽兴。
程母就想了个办法，干脆把猪肉练成油，炒菜的时候能代替豆油，又能吃到猪肉香味，此举获得全家赞同。
可每当程四娘回家时，一直以来的平和就会打破，因为她要吃肉，不仅是她，她婆家人也要吃肉，这些年从程家送到孟家的猪肉，少说也有一整只了。
武氏光想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掰开一个白馒头，在馅儿夹了一筷子炒猪耳，还嫌不够，想再夹一筷子，程母咳嗽一声，伸出去的筷子又缩了回来。
程母笑眯眯地往程诺碗里夹了一筷子猪耳朵：“来，四娘，你今日累着了，吃点猪耳朵补补。”
程诺笑道：“谢谢娘。”
猪耳朵刚送进嘴里，先尝到的是一股腥味，面对程母眼神里的期许，她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大盛的调味料，价比黄金，谁家能研究出让百姓喜欢的调料，可谓有了聚宝盆，坐拥源源不断的财富。
而炒猪耳朵最重要的一步是用盐搓洗，料酒腌制去腥，才能有效去除表面的粘液和杂质，盐和酒都是金贵物。
程诺在末世之前，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网络美食博主，因为从小爱吃动手能力也强，吸引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可惜她的账号运营没多久，赶上世界动荡，人类连基本食物来源都保证不了，她的账号自然也歇菜了。
再后来习惯了依靠药丸摄取营养，味觉几近退化，嗅觉却越发灵敏，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曾经做过的菜肴，便会一一出现在梦中，萦绕在她鼻尖，久久不能释怀。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西屋传来动静，程大壮和程二顺已经起了，程母正在院中叮嘱他们什么事，说完后从怀里掏出个手帕，掀开里三层外三层，终于见了底，露出两粒拇指大点的银锭子。
“大哥，二哥，你们要出门吗？”程诺问。
程二顺背起篓子，回答道：“去镇上买后日要用的食材，娘说买点肥猪肉回来炸油渣，再割点瘦的，回来炒着吃。”
程大壮手里拿的是鱼篓子，冲她道：“我去河边碰碰运气，村里打渔为生的贵叔说最近河道怪得很，常有鱼虾自己跑到河岸上，不少村民都捡到过，小妹，待在家里也没事，要不要跟大哥一起去？”
程诺摇摇头：“我跟二哥去镇上，上回桂香给我跟盼儿做了件里衣，一直想买点东西送给她。”
程二顺眉头一皱：“桂香做的衣服？”他没记错的话，那丫头小时候绣的鸳鸯比野鸭子还难看吧。
别的女孩乞巧节跪拜月神娘娘，祈求长大后心灵手巧，这丫头用穿线的银针把蜘蛛的所有腿系上，说要拿它试试新学的金针问诊，被何大夫拿笤帚追在后头打。
“何桂香做的衣服能穿吗？”程二顺小声问。
程诺砸吧了下小嘴，满脸的纠结：“我只能说，很心疼那块布料，还是纯棉的呢！”
两个袖子不一样长就罢了，缝合的线全在外头，隐约可见几滴殷红的痕迹，她也不敢问那是什么。
程诺跟着程二顺坐上去镇上的牛车，为了打听猪肉的价格，程二顺一连逛了好几个摊位，货比三家。
程诺借口去买谢礼，实则是去打听卤肉在市面上的价格。
她这段日子一直在思考，如何在不违背商城规则的前提下，将商城的东西物尽其用。
昨晚的饭桌上，终于让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个好办法。
因为调味料昂贵，大盛百姓饮食颇为清淡，盐是百味之首，被朝廷垄断，普通人贩卖私盐是违法的，但不禁止临海的百姓自己晒盐食用。
糖，主要是小麦熬成的麦芽糖，或者是甘蔗做成的糖霜；
辣椒由茱萸代替，花椒、姜都是很珍贵少见的食材，只有富户或者权贵之家才能随意享用；
剩下的大酱、豆豉各家各户做法不一样，味道也千差万别，其中出挑的能开店摆摊售卖，镇上某记酱坊的旗帜随处可见。
至于料酒还没研究出来，大多数人都是用度数不高的高粱酒给肉类去腥，效果有时并不理想。
程诺在卖熟食比较多的街上晃了晃，发现卖熟肉的铺子，鸡鸭鹅种类颇多，反而后世更受欢迎的猪肉，鲜少有一席之地，即便卖也大多是卤猪头，猪耳，连舌头和尾巴也有，唯独少见猪下水。
她找到一个摊位，摊主是个颇富态的中年大婶，长得很慈祥，跟她的工作倒是很搭，见到程诺盯着摊位看，熟络地招呼起来：“姑娘，买点什么？今天新卤出来的鸡鸭，肥的呢，都流油，给家里人补补油水最好了，来一只？”
程诺指了指旁边的猪耳朵问：“猪耳朵怎么卖？”
大婶道：“猪耳朵也好，昨晚炖了一整宿，两只大肥猪，就弄了这点耳朵，卖完就没了，六十文一斤，来点？”
六十文一斤，价格不便宜。
程大顺在码头扛大包，一天下来的收入不过七八十文，只能买一斤出头的猪耳朵。
而她刚才在卖生猪肉的摊位问了，没卤过的猪耳朵才三十文。
这还是卖给散客的价格，如果能拿到批发，或者长期价，二十五文一斤就能拿下。
其他的部位，像是最难煮的猪头，价格跟耳朵差不多，毕竟一头猪只有一个脑袋，物以稀为贵。
程父干了二三十年劁猪杀猪的活儿，想必手上猪肉资源不少，程诺如果想做卤肉生意，在猪肉来源一方面，能省下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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