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层层上报，当晚就摆在了岩井英一的案头。
“老西门货栈？疑似军火？还有文件？”岩井英一盯着简报，疲惫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
酒精是战略物资，但军火，尤其是出现在租界内的不明军火，是更敏感、更直接的危险信号。
“查！秘密控制货栈，不要惊动巡捕房。
东西先不要动，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要知道是谁去接触这批货！”岩井英一下令。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或许不仅仅是黑市交易那么简单。
三天后的深夜，一个戴着礼帽、穿着风衣的神秘人物出现在老西门货栈附近，徘徊良久，最终没有进去，迅速消失在巷道里。监视的特务拍下了模糊的照片。
照片冲洗出来，岩井英一拿到手里，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模糊，但那人的轮廓和走路的姿态，与他记忆中海军省那位课长的随行副官，有七八分相似！
“海军的人……在租界私藏军火？他们想干什么？”岩井英一的心脏狂跳起来。
陆军与海军的矛盾由来已久，在上海这个陆军势力占优的地方，海军秘密活动并非没有先例。
如果这批军火真是海军方面通过黑市渠道搞的，那背后的意图就值得深究了。
是针对陆军？还是另有图谋？
相比起来，新四军那点酒精，似乎突然变得……不那么紧迫了。
“加派人手，盯死老西门！同时，秘密调查近期所有与海军方面有关人员在沪的行踪和接触对象！”
岩井英一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沙哑，“酒精的调查……暂时放缓，维持表面排查即可。”
他感到自己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一条更危险、也更有价值的暗线。
如果他能抓住海军方面的把柄，那么他在军部内部的话语权将大大增加，甚至可能借此摆脱目前的困境。
至于黑市主人和酒精。
既然军部没有明确期限，那就先放一放。
毕竟，一个可能涉及陆军海军内斗的大案，显然比追查一批流向游击区的医用酒精，更能体现他的“价值”和“能力”。
岩井公馆的调查重心，几乎一夜之间，悄然转向。
码头上，盘查苏北方向货物的频率明显降低。
何茂很快将这一变化汇报给林江。
“林先生，老西门那边，岩井的人盯得很紧。我们这边，压力小多了。”
林江站在酒厂后院，看着新一批高浓度酒精被小心地装入特制的夹层木桶中，点了点头：
“让苏州河那边抓紧时间，趁这个空档，把积压的货全部送出去。
告诉接应的同志，路线可以稍微大胆一点，但安全程序不能省。”
“是！”
夕阳的余晖洒在酒厂斑驳的砖墙上。
林江知道，这场危机远未结束，岩井英一就像一条受伤但更加狡猾的猎犬，随时可能掉头咬来。
但至少现在，酒厂是安全的。
他抬头望向西边，那里是苏北的方向。
只要这条隐秘的补给线还能运转，前线的战士就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这，就是他此刻必须坚守，也必须守护的底线。
至于岩井英一和他追查的“海军军火”谜团，就让他们在租界的迷雾中，继续纠缠吧。
那枚精心准备的烟雾弹，足够吸引他足够的注意力，也为酒厂和真正的运输网络，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与空间。
.......
几天后
岩井公馆的人把老西门客栈包围，烂眼阿四被当场抓捕。
“烂眼阿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上海私藏军火！”
岩井公馆的行动队长一脚踹开货栈大门，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瘫坐在地的烂眼阿四。
阿四吓得魂飞魄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太、太君！冤枉啊！我、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是、是别人给我钱，让我存点东西……我以为是……是普通的走私货……”
“别人？谁？”
中村一把揪住阿四的衣领，眼神凶厉。
“我……我不认识啊！就是个跑腿的，给了金条……”阿四语无伦次。
中村冷哼一声，挥手让手下开箱。
木箱被撬开，露出里面用油纸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撕开油纸，几支锈迹斑斑、型号混杂的步枪出现在眼前——有老旧的三八大盖，也有枪栓都不太灵活的中正式，甚至还有两支老套筒。
旁边散落着少许生锈的子弹，一看就是不知从哪里倒腾来的战场遗留物。
“就这？”中村皱起眉头，踢了踢脚下的“军火”，满脸鄙夷。
这堆破烂，别说装备部队，能不能打响都是问题。他更关心的是那些文件。
另一个箱子被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个牛皮纸袋。
中村小心翼翼地取出文件，快速翻阅。
文件是日文的，内容涉及一些模糊的物资调动计划和人员代号，落款处有一个难以辨认的印章，指向的部门似乎与海军后勤有关。
还有几张模糊的照片，像是在某个码头或仓库偷拍的，其中一张侧影，确实与海军省那位课长的副官有几分神似。
然而，中村毕竟是老牌特务。
他仔细辨认文件纸张和墨迹，又反复查看照片，心中的疑窦越来越重。
文件的内容太过笼统，像是故意留白；照片的清晰度低得蹊跷，更像是刻意做旧。
最关键的是，整件事的环节从阿四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到这批毫无价值的破烂军火，再到这些似是而非的文件。
一整个透着一股人为设计的味道。
“把这些东西，连人带物，全部带回公馆！”中村命令道，但语气已不像刚来时那般杀气腾腾。
他隐约觉得，自己抓住的可能不是一条大鱼，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饵。
毕竟，海军手上的东西再差，也不可能是七八年前战场的上货色。
如果是哪位海军课长出手，这一次也不至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轻易把这些军火缴获。
不过该审讯的还是得审讯，烂眼阿四这里无论审出什么，都可以交差。
他现在只想交差，交差完之后再把重心放到给自己儿子报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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