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山连忙上前搀扶：“对不住！”
指尖刚触及对方衣袖，却见那青面獠牙的面具陡然映入眼帘。他惊得手一抖，刚扶起一半的小孩又“扑通”坐回泥水里。
那面具做工极精，靛青底色上缀着森森獠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小染山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这面具……很威风。”
“我知道。”面具后传来故作老成的童声，却掩不住嗓音里的稚嫩。
见对方衣摆沾满泥水，慕染山把指尖搓得发红：“我赔你。”说着掏出青羽帝君给的绣花钱袋。
见对方不接，他这才注意到那衣料不凡——金线滚边的墨色锦缎上，银丝暗纹若隐若现，分明是贡品级的云锦。
他默默收回钱袋，转而从怀中取出一物。
青羽帝君刚要制止，那戴着面具的小手已快他一步接过物件。老仙君顿时眼角抽搐，连白胡子都翘了起来。
“这是何物？”小胖手摆弄着那段莹白如玉的竹节，在阳光下能看见竹身内流动的灵雾。
青羽帝君内心哀嚎：「白玉竹！这够买下半座金山了！本君怎么就随手给了这小祖宗……」
“赔你衣裳。”慕染山说得轻描淡写。
老仙君袖中的手攥得咯咯响：「败家徒儿！这竹子一年才生一寸，你倒是让他找零啊！」
“成交。”面具小孩干脆地将白玉竹塞进袖袋。
就在慕染山转身时，一直静立旁观的玄袍老者忽然横杖拦住去路：“小友留步。”
小染山仰起小脸，望向那高大的玄袍身影：“何事？”
老者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意，捋须笑道：“此物太过珍贵……”转头对戴着面具的孩童道，“空冥，不该这样占人家便宜……”
空冥撅起小嘴，不情不愿地应道：“哦，那我退还给他……”
胖乎乎的小手却将那节白玉竹攥得更紧了。
只见他小嘴抿成一根倔强的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捧到小染山面前。
小染山刚要伸手，青羽帝君已如闪电般将那物件接过。
对面的玄袍老者脸色骤变，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气得胡子直翘，活像炸了毛的猫。
“净水莲。”空冥指着老仙君手中的玉盒，脆生生道，“权当交换。”
青羽帝君轻启玉盒，一株晶莹剔透的莲花静静躺在其中。莲叶如冰雕玉琢，藕节上的绒毛清晰可见，莲蓬饱满圆润，整株莲花散发着淡淡清辉。
帝君眼中闪过喜色，正要颔首，忽听那老者急道：“阿冥，这东西……怕是不太妥当……要不咱们换一样？”
“此物最合适！”空冥学着大人腔调，一本正经道，“毕竟咱们那里魔气……”
话未说完，玄袍老者慌忙捂住他的嘴，连声道：“好好，就这个！！”
小染山见自家师尊眉目舒展的模样，老成持重地朝空冥点点头：“你人不错。”
空冥紧紧攥着那节白玉竹，眼睛笑弯成月牙：“你也是！”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物递来。
小染山定睛一看，竟是枚通体莹白的传讯玉简，背面工整刻着“空空”二字。
“我鲜少出门，”空冥晃了晃脑袋，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日后传讯。”
小染山没有说话，也取出一块玉简，背面刻着“染山”二字。
两个小人郑重其事地交换玉简，像模像样地拱手作别。
青羽帝君将净水莲交到小染山手中，指尖在玉盒上轻轻一点：“此物价值连城，抵得过半座仙山，往后切莫再随意赠人了。”
“弟子谨记。”
“哎！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弟子觉得锦鲤许愿很灵……”
小小的身影已经灵活地钻进莲池边的人群，一枚铜钱“叮”地落入水中：“愿师尊与天地同寿，能一直陪着弟子直到飞升那天……”
浑浊的泪珠顺着苍老的面庞滚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转瞬即逝的水花，很快便与绵绵春雨融为一体。
“嘀嗒！”
净水莲叶上凝聚的灵泉滴落池中，荡起一圈涟漪。忘忧仙君恍然回神，眸中那抹追忆之色渐渐散去。
他侧首看向空冥，语气虽淡，却透着几分熟稔：“你不是说将白玉竹种在魔王宫，为何我上次去时未曾得见？”
空冥诧异，不懂染山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挑眉说道：“你不仅见过，连它酿的酒都喝了。”
忘忧仙君不由蹙眉，似在深思，半晌还是不解的望向空冥。
“就在你住的九阴宫庭院里，”空冥挑眉，饶有兴趣地看仙君面上表情，“那片墨玉竹林就是。”
说完他勾起唇角，看着白衣仙君的脸一点点变得惊讶异常，连嘴都禁不住张大。
“魔域魔气重，咳，”空冥收敛了笑意，“不过黑的也挺好看……对吧？尘烟？”
尘烟突然被叫到名字，身体猛地一颤，然后连连点头：“魔君说的是，且臣也未见过其他颜色的……”
“尘烟，”空冥突然拉过尘烟的手，“为何又对本君称臣？”
“臣……我……属下……”
尘烟终是闭口，脸上泛起一片红霞，更添几分娇俏。
空冥唇角微扬，转头对忘忧仙君道：“染山，借你净水莲芯一用，给尘烟入药。”
忘忧仙君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担忧：“尘烟究竟何病？”
话音落下，四周忽然一静。空冥与尘烟相视一眼，眼底俱是黯然。
仙君见状不再追问，只淡淡道：“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空冥广袖一拂：“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朝莲池探手。
“啪！”一道灵力精准击在他手腕上，震散了大半魔气。
“做什么？”空冥缩回手，眉头一皱。
忘忧仙君掌心一翻，现出个雕花玉盒：“莲心、莲子都备好了。还缺什么直说，别碰我的花。”说罢冷冷瞥他一眼。
空冥揭开盒盖，只见数十枚莲子莹润如玉，莲心包裹其中，灵气氤氲。他合上玉盒，忽地笑出声：“倒用不了这许多。”
【章节终】
世间情谊万千，有的如净水莲般澄澈明净，有的似墨玉竹般经年愈深。纵使仙魔殊途，那一份相知相惜，却能在岁月长河中，始终清澈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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