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来自脚下，来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那面由沈安撑起的金色秩序之盾，在持续不断的维度挤压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布满光幕，下一秒，伴随着玻璃破碎般的脆响，彻底崩解。
“妈的，顶不住了！”周显一拳砸在城墙上，震落一片碎石。他眼中的血丝几乎要爆开，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最后的咆哮：“所有小队，巷战准备！以建筑为单位，给我死守！铁羽军，跟我上！”
失却了秩序之盾的净化阻隔，那些扭曲的、嘶吼的、形态各异的腐化怪物，如同开闸的黑色洪水，从四面八方涌入了金石城的街道。
一时间，枪炮声、爆炸声、人类的怒吼与怪物的尖啸混杂在一起，将这座最后的堡垒变成了血肉磨坊。
周显提着一把闪烁着电光的战刀，第一个从城墙上跃下，一刀将一头试图攀爬的多足怪物劈成两半，腥臭的绿色血液溅了他满身。
“杀！”他怒吼着，声音沙哑，“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残存的铁羽军战士紧随其后，他们用血肉之躯，在破碎的街道上筑起了一道道防线。巷战的残酷远超想象，一个战士刚刚用高爆手雷炸碎面前的敌人，侧面的阴影里就扑出一只更迅捷的怪物，将他瞬间撕碎。
每一秒都有人倒下，每一寸土地都必须用生命去换。
城中，一抹翠绿色的光华在废墟与硝烟中顽强地亮起。
灵汐站在一栋半塌的建筑顶端，双手合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双眼却异常明亮。无数纤细而坚韧的藤蔓从她脚下蔓延开来，如同活物一般，在战场上穿梭。
它们会精准地缠住那些体型庞大的腐化巨兽，延缓它们的脚步；它们会悄无声息地刺入怪物的关节，使其行动迟滞；更多的藤蔓则是带着柔和的生命气息，缠绕在受伤的士兵身上，绿光闪过，深可见骨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撑住！”一个被藤蔓从怪物口中拖回来的士兵，看着自己几乎被扯断的手臂正在恢复，他嘶吼着，抓起一旁的武器，再次冲了上去。
灵汐的乙木灵力，成了这场血腥绞杀中，唯一的生机与喘息。
但她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她的目光，始终投向城市的中心。
沈安……再快一点……
……
城市中央的广场上，沈安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巷战的厮杀，战士的哀嚎，甚至灵汐的生命之网，都无法进入他的感知。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两样东西。
头顶那只正在缓缓挤入现实的，由无数破碎世界构成的恐怖巨眼。
以及体内那颗在疯狂吞噬与转化中，即将抵达临界点的黑金星核。
意志的交锋早已结束，在他主动将自己变成“黑洞”，反向掠夺“吾主”力量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将他视为了必须抹除的病毒。
此刻，沈安的身体成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熔炉。上方是“吾主”倾泻而下的精纯腐化之力，下方是金石城残存法阵输送来的秩序能量。
一黑一金，两股截然相反的终极力量，在他的星核内疯狂对撞、湮灭，然后……融合。
那是一种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又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满。
“就是现在……”
沈安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瞳孔中，已经看不到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左眼是吞噬一切的深邃漆黑，右眼是构建万物的璀璨黄金。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天空。
一道光。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柱，从他指尖射出，瞬间贯穿了天地。
这道光柱不再是先前温暖的金色，而是一种刺目的、不容任何杂质存在的纯粹规则，它所过之处，空间法则都在退让。
光柱没有丝毫停滞，直接穿透了正在愈合的维度裂缝，狠狠地轰击在了那只巨眼最核心的、由无数破碎星辰构成的瞳孔之上！
“嗷——！！！！”
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咆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金石城上空炸响。
天空中的巨眼剧烈地颤抖起来，构成它身体的那些破碎世界虚影，开始大片大片地崩溃、消散。
有效！
城墙上，周显一刀砍翻一只怪物，抬头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狂喜。
然而，那巨眼虽然受创，降临的进程却只是停滞了一瞬，随即以更加狂暴的姿态，继续向内挤压。它被彻底激怒了！
它在适应，在分析那道光柱的规则！
沈安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只是打痛了它，却没能伤到它的根本。对方的体量太庞大了，单纯的能量冲击，效果有限。
必须……从内部瓦解它。
“灵汐，林薇，”沈安的声音平静地在通讯频道响起，“帮我……最后一次。”
“你想做什么？”灵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安没有回答。
他闭上双眼，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
下一刻，一股决绝到极致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以我残魂为薪，燃尽此身！”
他赫然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本源，将体内那颗已经达到融合临界的黑金星核，进行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极限压缩！
他体内的寂灭领域，那片能够分解万物的灰色空间，在灵魂之火的煅烧下，飞速地向内坍塌、凝聚。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规则，所有的存在，都被压缩成了一个点。
一个灰黑色的点。
紧接着，这个点在他的眉心处浮现，化作一道古朴、深奥，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奥秘的符文。
“去。”
沈安吐出这一个字，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那道灰黑色的符文，无视了空间，无视了距离，无视了维度屏障，瞬间消失。
再次出现时，它已经在那只痛苦咆哮的巨眼内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
符文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巨眼的核心，然后……瓦解了。
它化作最纯粹的“寂灭”概念，向四周扩散开来。
天空中的巨眼猛地一僵。
构成它核心的那些法则锁链，那些能量回路，那些世界残骸的连接点，在“寂灭”的侵蚀下，开始从最基础的结构上被强行抹除、分解。
这不再是物理层面的破坏，而是从存在层面的抹杀！
“吼——！！！”
巨眼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咆哮，充满了震怒与……一丝恐惧。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收缩，强行中断了降临，疯狂地退回那道正在缩小的维度裂缝。
它不敢再待下去了。
随着巨眼主体退回，笼罩在金石城上空的庞大威压骤然消失，维度裂缝也缓缓闭合，天空渐渐恢复了原有的颜色。
涌入城内的腐化军团，仿佛失去了信号的傀儡，行动开始变得迟滞、混乱，最终化作一滩滩黑水，消散在空气中。
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血战，结束了。
城墙上，周显脱力地靠在墙垛上，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和遍地的尸骸，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涌上心头，就被巨大的悲伤所淹没。
胜了，但代价惨重。
“沈安……沈安怎么样了？”林薇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周显一个激灵，猛地朝着城市中心看去。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汇聚向了那个方向。
广场中央，那个创造了奇迹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站着。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沈安！”
灵汐的身影第一个赶到，在他倒地前接住了他。
她颤抖着探查他的状况，随即，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能感觉到，沈安体内的那颗星核，虽然还在，但已经变成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它在以一种更加剧烈、更加疯狂的方式，进行着某种未知的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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