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一番话,七分真,三分引,效果出奇的好。
正如我先前与他交代的,在适当时候,吐露我与张镰的关系,并将那个破落户朱珩拖下水。
只是没想到,他做得比我想象的更为精妙。
他没有编造,只是将“京城打点”与“朱珩和张镰的经济往来”这两件真实的事实在此刻并列抛出,剩下的,留给张玄甲自己去联想。
而且他说的都是真的。
朱珩只会从张镰那里拿药赊账,何曾给过张镰一文钱?
这其中的资金流向,一查便知,反而是朱珩说不清楚。
张玄甲脸上隐约露出几分担忧,沈默的回答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沉思片刻,转向秦权,躬身道:“大人,此案……似乎牵扯到皇室宗亲,是否……”
他想暂缓,以求稳妥。
“朱珩?他也算宗亲?”秦权终于开口,“派人叫他过来。当面对质,方能水落石出。”
“是!”门外税吏领命而去。
场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朱珩被带了进来。
他神色萎靡,脚步虚浮,顶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掏空了的颓败之气。
看来,张镰入狱,断了他的药,这几日他的睡眠恐怕是生不如死。
“朱珩,见过秦掌司,诸位大人。”
张玄甲下令道,“带张镰!”
不片刻,张镰被带了上来,他浑身血污,被简单处理下伤口,十分狼狈。
张玄甲指着我和张镰:“朱公子,眼前这二人,你可认识?”
朱珩看到张镰,下意识后退半步,脸上血色褪尽。
“认……认识!”
他声音发颤,“一个是济世堂的张泉大夫,替我看过病。另一个是……江小白,江主簿。”
“好。”张玄甲语气平和,“现已查明,这张泉,真名张镰,乃是三年前幽州血刀门余孽,是奉江小白之命,潜伏京城!”
朱珩的脸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
张玄甲安抚道:“朱公子不必惊慌,有秦掌司在此为你做主。你只需将你与张镰交往之事,以及……江小白是否通过张镰与你有所牵连,如实道来即可。”
朱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语无伦次地叙述:“是张镰主动接近我的……他说能治我的梦魇之症……他的药确实有效……但后来,后来他说药材珍贵,要我……要我帮他做些小事……”
他不敢看我,声音越来越低。
“我不知他是魔教的人啊!江小白他一定知道!他肯定是通过张镰来控制我,想利用我……”
他的话颠三倒四,充满了自我开脱。
但拼凑起来,却恰恰印证了沈默那句“京城打点”以及资金往来,并将矛头隐隐指向了我。
张玄甲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对秦权躬身道:“掌司大人!人证物证俱在!江小白其罪有三!”
“一,勾结、包庇魔教余孽张镰,并命其潜伏京城,图谋不轨!”
“二,贪墨剿匪逆产,数额巨大,并与宗室有不明资金往来,其心叵测!”
“三,屡次违反镇武司律法程序,藐视法纪!”
“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请大人定夺!”
自始至终,我一言未发。
正如他张玄甲之前所说,零口供,亦可定罪。
秦权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淡淡道:“江小白,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知道,是时候了。
你们招式已尽,该我落子了。
我向前一步,对着秦权微微躬身:
“秦掌司,张主簿罗织罪名辛苦,在下有几句话,想当面问他。”
秦权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我转向张玄甲,目光如炬:“张主簿,你口口声声,指控我江小白‘勾结魔教’。”
“那我问你,你指的‘魔教’,是哪个魔教?”
张玄甲下意识答道:“自然是血刀门!”
“好!”我猛然提高嗓门,质问道:“那我再问你,血刀门,是谁灭的?”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是!你!眼!前!的!我!江!小!白!”
“我亲手将血刀门连根拔起,白骨垒砌京观!如今你却咬定我这剿匪之人‘勾结魔教’?”
我满脸的不屑和讥讽之色,望着他:“张玄甲,你这构陷之词,未免也太侮辱秦掌司和在座诸位的智慧了!”
张玄甲脸色瞬间涨红,张口欲辩:“你……”
我不给他机会,乘胜追击。
“当年四大魔教横行,秦掌司高瞻远瞩,定下‘分化、利用、彻底消灭’之策!血刀门弟子众多,其中不乏被胁迫、蒙蔽之人。对于尚有良知、可堪教化者,给予其‘归正贷’,助其改邪归正,安身立命,此乃攻心之上策,亦是彻底瓦解魔教根基之长远之计!张镰,不过是此策下,成功归正的千百例证之一!”
我将一顶“高瞻远瞩”的帽子稳稳戴在秦权头上,将个人行为升格为执行高层战略。
秦权面无表情,但并未出言否定。
“至于资金问题,”我继续道,语气坦然,“当初剿灭魔教,缴获逆产庞杂,为快速分化瓦解,稳定地方,我曾向总衙呈文,申请‘以战养战,灵活调度’之权。为免延误时机,方令‘和天下钱庄’先行垫付‘归正贷’款项,后续再从缴获中划拨补充。此事,在稽查枢皆有案卷备案!时任监正赵无眠赵大人,可以作证!”
张玄甲额头已见冷汗,厉声质问:“巧言令色!即便这些说得通!那你个人名下,远超俸禄的巨额资金,又作何解释?你一年俸禄不过二百两!”
我看着他困兽犹斗的样子,忽然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张玄甲恼羞成怒。
我止住笑声,眼神冰冷:“我笑你查案,只查一半,便敢妄下结论。”
我再次转向秦权:“掌司大人,为证清白,请允许在下请一人上堂。”
秦权目光微动,再次点头。
我看向一旁的陆明川:“陆典吏,劳烦你走一趟了!”
陆明川领命而去。
不过片刻,秦炼便捧着一个檀木盒,大步走入堂内,对着秦权及众人行礼。
“启禀掌司,诸位大人,”我介绍道,“这位是现任幽州主簿秦炼,亦是当年剿灭血刀门的核心参与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炼手中的盒子上。
张玄甲下意识的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我看着张玄甲,缓缓说道:“张主簿,你不是想知道,我那来路不明的巨额资金,究竟从何而来吗?”
“答案,就在秦炼手中的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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