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石下沉的瞬间，地面发出低沉的嗡鸣。祭坛四周的符文骤然亮起，赤红色的光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三道深渊自众人脚下裂开，直通幽暗深处。空气变得沉重，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弥漫而出，压得人呼吸滞涩。
云逸立即抬手，将源晶握在掌心。那股与地底正源之息的共鸣再度浮现，他闭目感应，片刻后睁开眼，目光扫过四道符文柱的位置。他想起破除幻局时的那一丝明悟——不是强行对抗，而是顺应本源。
“这不是杀阵。”他低声说，“是试炼。”
月璃站在后方，神情紧绷，却没有上前。她知道此刻无人能替他走这一步。
云逸向前迈步，指尖轻触最近一根符文柱。灵力缓缓释放，融合了时空之道的波动如细流渗入刻痕。他不再以攻破为目的，而是像在回应某种召唤，将自身灵力调整至与地脉同频。
“非夺，乃归。”
话音落下的刹那，符文由红转蓝，光芒柔和下来。三道深渊边缘开始收拢，碎石回填，地面重新闭合。封印阵如旋转的莲瓣向中心聚拢，最终在祭坛基座前显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石阶泛着微弱青光，仿佛通往地心。
黑袍首领立于原地，未动分毫。他望着那条阶梯，兜帽下的双眼微微眯起，却始终没有出声。
云逸深吸一口气，缓步而下。月璃紧随其后，脚步轻稳。黑袍首领站在阶梯入口，没有阻止，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光晕之中。
阶梯尽头是一处圆形空间，穹顶高阔，四壁嵌着不知名的晶石，散发出淡淡的银辉。中央悬着一块玉璧，古朴无华，表面流转着细密符文，如同活水般缓缓移动。那些纹路似星轨，又似血脉，在空中投下微弱光影。
云逸走近几步，玉璧忽然震颤，三道光影自其上浮现。
第一道影像中，他独自盘坐在一间低矮茅屋内，窗外风雨交加，油灯摇曳，手中功法残卷已被翻得破损不堪；第二道画面正是此刻，他立于玉璧前，衣袍染尘，眼神坚定；第三道则是一片苍茫天际，他立于云巅，身后无数身影俯首，天地寂静，唯风拂袖。
识海猛然剧痛，信息如洪流冲刷而来，几乎撕裂神魂。他踉跄半步，膝盖微曲，却强行站稳。
“别看。”他咬牙低语，“去感受。”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运转凝神之法，将意识压缩成一线。过往的执念、挣扎、抉择一一掠过，但他不再回避，也不再执着。那些画面依旧汹涌，可他已学会在洪流中做一叶顺水之舟。
玉璧的震动渐渐平缓。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整个空间：“我所求者，非长生，非权势，唯护所珍，行所信。”
最后一个字落下，玉璧光芒收敛，符文逐一沉入玉体，最终化作一道清光，直没入他眉心。
刹那间，他的身体微微一震。
体内灵力开始自发重组，经脉如被烈火灼烧，五感错乱，时间仿佛拉长百倍。他看见自己在山野奔跑，听见母亲唤他乳名；又见自己倒在血泊中，月璃跪在他身旁，泪水滴落在他手背；再后来，他站在一座崩塌的城门前，手中剑断，身后尸横遍野。
幻象接连不断，却不再是外力强加，而是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与预兆交织。
月璃察觉异样，立刻靠近，双掌贴于他后背，释放清心咒。她的灵力如细线般缠绕住云逸紊乱的气息，试图稳住那即将失控的循环。
“坚持住。”她轻声说。
云逸在意识深处睁开了眼。
那里有一片虚无，却又蕴含万有。他看见一股力量，无形无相，贯穿天地，维系万物运转的秩序。它不是灵气，也不是法则，而是更原始的存在——一切诞生之前的“序”。
他明白了。
这便是玉璧所藏之秘。
他抬起手，在虚空中写下两个字：**序律**。
随即，他在心中立誓：“以此力，正乾坤，不妄用，不私藏。”
誓言落定，体内轰然贯通。原本狂暴的灵力骤然归顺，顺着新的脉络奔涌流转。周身浮现出淡淡金纹，自手臂延展至脖颈，又隐入衣领之下。气息节节攀升，却不再外放，反而愈发内敛沉稳。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眼。
眸光清澈，却似能洞穿虚空。
月璃收回手，脸色略显苍白，但眼中满是欣慰。“你……突破了？”
云逸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五指张开又握紧，感受到体内那股全新的力量正与天地隐隐呼应。他点了点头：“不只是境界的提升，是认知的转变。”
他站起身，走向玉璧。伸手轻抚其面，触感温润，再无半分排斥。
“这里记载的，不止是力量。”他说，“还有它的来历——它曾属于一个早已消亡的文明，他们称之为‘原初之序’，用来维持世界平衡。后来有人试图掌控它，结果引发了大劫，整片大陆沉入地底，这片灵地就是残存的遗迹。”
月璃皱眉：“所以这股力量，也曾带来毁灭？”
“力量本身无善恶。”云逸摇头，“在于使用之人。”
他转身望向阶梯方向，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外面的世界。“我们带回的消息，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但也一定会引来觊觎。”
“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离开这里。”他说，“把该带的东西带走，不该惊动的，就让它继续沉睡。”
他最后看了一眼玉璧，确认其中信息已尽数融入神识，随即后退一步。
就在此时，穹顶晶石忽明忽暗，地面传来细微震颤。玉璧表面再次浮现一行符文，迅速闪灭，只留下最后一句：
**“持序者现，九极将倾。”**
云逸瞳孔微缩。
月璃也看到了那句话，眉头紧锁：“九极界……要变天了？”
云逸还未答话，阶梯口传来脚步声。
黑袍首领出现在入口处，身形挺直，手中符杖已收起。他目光越过两人，落在玉璧上，久久未语。
“你得到了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云逸看着他：“一段警告，一个责任。”
黑袍首领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看来，你已不再是那个需要靠智谋周旋的少年了。”
“我也从未想靠智谋走到最后。”云逸平静回应，“只是每一步，都不得不走稳。”
黑袍首领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道：“外面的人，不会允许你带着这些东西出去。”
“我知道。”云逸说，“但他们拦不住。”
他说完，转向月璃：“我们该走了。”
月璃点头，正要动身，黑袍首领却抬手拦在前方。
“等等。”他说，“还有一件事。”
云逸停下脚步，目光冷了几分。
黑袍首领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小印，递了过来：“这是进入‘天枢阁’的凭证。若你想查清这股力量的真正源头，唯有去那里。”
云逸没有接。
“为什么帮我？”
黑袍首领收回手，将小印放在地上：“因为我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他后退一步，让开道路。
云逸看了他一眼，弯腰拾起小印，收入袖中。
三人踏上阶梯，一步步向上。身后玉璧彻底黯淡，恢复成普通石块的模样，仿佛从未有过异动。
当他们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出口光晕中时，云逸忽然回头。
玉璧底部，一道极细的裂痕悄然浮现，一丝幽蓝光芒从中渗出，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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