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荒原西北。
地平线的尽头笼罩着一片绯色的妖雾,在那片妖雾里一座巨山拔地而起,山脚下生长着一座茂密森林。
这片森林里矗立着十几棵巨大的绯色树木,树干、树枝、叶片,全都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从暗红如血到娇艳如霞,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反光,仿佛整片森林都在缓慢地呼吸、流血。
这便是传说中的绯色林海,曾是树母根系蔓延,力量浸染最深的领地之一。即便树母已死,其残留的东西,依旧在这片森林里存在着,让这片森林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茂盛着。那十几棵绯色巨树,正是它的同类。
森林中央,隐约可见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深不见底的巨坑,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拔走。那是树母曾经的主体扎根之处,如今只剩一个大坑,如同大地上一只绝望瞪视苍穹的巨眼。
此刻,一队狼狈不堪的妖兵,正艰难地穿行在这片绯色林海中。数量不过百十来个,个个带伤,盔甲歪斜,旗帜残破,正是豹八麾下仅存的残兵败将。
豹八走在队伍最前方。他换上了一身不那么显眼的皮甲,遮掩住身上被祖龙焰灼烧出的恐怖伤口,但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也比全盛时期弱了许多。他警惕地看着近处的一棵巨大的绯色树木,鼻翼不时翕动,分辨空气中的气味。
“我们只是借道去觐见白虎真君!路过贵宝地,你们别误会!”豹八喊话。
那棵绯色巨树摇晃了一下树冠,抬起一根树枝,指向了森林尽头的大山。
一大群残兵败将举目眺望。
那座从绯色妖雾中冒出的大山就是啸风山。
豹八拱了一下手:“多谢了!”
队伍继续前进。
这片森林太安静了,连寻常的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妖兵们踩在厚厚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喘息声都显得特别清晰。
“嗷——吼!”
突然!一声恐怖虎啸,毫无征兆地从森林最深处,啸风山方向传来!
“轰隆隆……”整座森林随之震颤,无数树叶簌簌落下!
十几棵绯色巨树也纷纷低下树冠,做出臣服姿态。
“妈呀!”
“那是、是……!”
队伍中,一个小妖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牙齿打颤,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另一个稍微胆大点的狼妖,也是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那是白、白虎……真君……的……啸声!”
此话一出,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残兵中蔓延开!
仿佛那一声虎啸,唤醒了它们血脉深处对那位曾经统治荒原,凶威盖世的妖皇最原始的敬畏与惧怕!
“一群没用的废物!”豹八猛地转身,厉声呵斥,“打仗打不赢,现在连路都不敢走了?都是废物!”
一大群残兵败将瑟瑟发抖。
豹八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杂兵,往日连觐见真君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能有机会面见真君,聆听圣音,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造化!给我打起精神,收起你们那副怂样!随我去拜见真君!”
队伍拖拖拉拉往前走。
突然,一个羊妖实在承受不住那越来越近的恐怖威压,丢下武器,转身就朝着来路狂奔!
“找死!”豹八眼中杀机暴涨,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追上那羊妖,一只覆盖着黑色短毛的利爪猛地探出,瞬间洞穿了羊妖的后心,将其妖丹连同心脏一把掏出!
“噗嗤!”鲜血喷溅。
豹八看也不看,将那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和妖丹塞入口中,大口咀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血水顺着嘴角流淌。
“谁还想跑?”豹八眼神冰冷扫过一众噤若寒蝉的小妖。
再无小妖敢动。
队伍从那个巨大的树坑侧面走过,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前方豁然开朗。
绯色森林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界限切割。前方,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灰黑色坚硬土地,如同一条死亡的隔离带。
隔离带的尽头,便是啸风山的主峰。
那是一座通体灰黑,岩石嶙峋的雄伟山峰。山体陡峭,直插被雾气遮蔽的天穹,表面看不到任何植被,只有被常年罡风雕刻出的沟壑与尖锐石棱。一股苍凉、古老、同时又蕴含着某种暴烈禁锢气息的威压,从山体本身散发出来,让所有靠近者都感到心悸。
“啸风山……终于到了。”豹八望着那座光秃秃的险峻山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渴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队伍踏上了那片死寂的灰黑色土地,向啸风山前进。
就在队伍踏入隔离带中央区域时——
“吼——!”又一声虎啸传来!
这啸声充满了暴戾,还有被囚禁了漫长岁月后积郁的滔天怨怒!
“噗通!噗通!”好几个妖兵直接被这恐怖的虎啸声震得心神失守,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废物!起来!”豹八怒骂,但他自己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
他强作镇定,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是真君在召唤我们!随我去拜见大王!这是无上荣耀!”
队伍勉强维持着阵型,穿过了最后一段隔离带,来到了啸风山那陡峭的山脚之下。
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山脚下散落着一些风化严重的兽骨,不知是何年月留下的。
豹八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甲,走到最前方,面向那陡峭的山壁,竟是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豹首,声音洪亮而恭敬地喊道:“末将豹八!参见真君!罪将无能,兵败受创,特来向真君请罪!并……为真君带来了鲜活血食,以慰真君寂寥!”
他身后的残兵败将们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鲜活血食”?难道指的是……它们自己?!
“跑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百余残兵瞬间炸开了锅!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它们转身就朝着来时的隔离带亡命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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