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借势予你。”
人脸蛇身的老者对面前身型如松的年轻人说道，那深绿近黑的蛇瞳缓缓转动：“但……你能给‘吞尾’带来怎样的回报？”
“若是我说，我知道蛇后的下落呢？”顾清玄端着滴水不漏的笑意回道。
此话一出，老者原本平静的蛇瞳里翻涌出惊愕与怀疑，但也就短短时间，那眼又变得古井无波。
“人族小儿，你有何把握敢夸下此口？”尖竖的蛇瞳微眯，似乎是在判断眼前这名人族的话是真是假。
顾清玄淡然一笑，转而浅浅道出：“‘天婴’与‘吞尾’本同气连枝，蛇后失踪伊始，蛇族尚能凭借蛇后余威震慑他族。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蛇后久无音讯，被压制的其他妖族开始活络起来，他们建立自己的势力，培养族中的强者，瓜分蛇族的权利，且隐隐有联手对付蛇族的趋势。”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蛇族，蛇族制造了一起‘内乱’，这场‘内乱’的后果是蛇族被分为两支——‘天婴’与‘吞尾’。而后两支内斗，付出了在其他族看来惨痛的损失，同时也暗中拱火其他族群间的关系，成功地化解蛇族被吞并的危机。”
“至此，表面上是‘天婴’势大，逼得‘吞尾’避世，其实是为了更方便‘吞尾’在幕后追查蛇后的下落与去向。”
“一个浮在水面上吸引注意，一个沉于水藻间伺机而动，确实好计策。”
顾清玄缓缓评价，在他的话音落下时，几道毫不掩饰的杀意自暗处迸射而出，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老者依旧面色不变，与一双深幽的黑瞳对视，几秒后，苍老的声音道：“你是个聪明人。试探与威胁，就到此为止吧。”
老者抬了下手，锁定顾清玄的杀意又悄无声息地隐没。
顾清玄有礼道：“多谢长老信任。”
“信任？”老者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对于你我来说，说信任是否太过奢侈？”
顾清玄微笑应道：“礼数还是不可少的。”
“是吗。”
对顾清玄礼数一说完全无感的老者继续道：“你既说自己知晓蛇后下落，能否浅谈一二？”
看来如果不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这老蛇还得跟他打太极。
“人造司。”顾清玄平淡地说。
老者少见地凝眉，人造司是妖族建立来驯化和生产人族的地方，如今妖奴的安分少不了人造司的功劳。
老者看向顾清玄，后者依旧温和：“长老，在下只能言尽于此。”
之后两人各不说话，对视片刻，目光交错的一刹，恍若无声的交锋。
最后老者捻着胡须，目视顾清玄的离去，在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后，他冷声道：“都听到了？人造司，去查。”
暗处的阴影波动了一下，转眼又归于平静。
人造司是在妖族胜了石窟中人后成立起来的，如果只是单纯教化驯养人族，那倒没什么问题。
问题出在它所产出和驯养的妖奴身上，封林曾探查过自人造司出来的妖奴，他们的共同点是身上都缺了一魂一魄。
“勾魂夺魄？我可不认为妖族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能随意窃学修真界禁术的地步。”当时封林总结般说道。
勾魂夺魄术与封林所掌握的摄魂术一样，都算得上是修真界的邪术、禁术，有伤人和，一般只有大宗门的书阁才会有相关记录。
况且此类记录还需得到执法长老与掌门的同意，方能查阅。
“也不一定修真界才能学。”
顾清玄将目光移向封林，毕竟这里可是站着位能硬生生把魂魄扯出体外的魔尊。也不排除封林透露出一招半式，被潜入魔界的妖族偷学了去加以改进。
封林耸耸肩：“我没那么好心，为别人做嫁衣。”
顾清玄笑了笑，不置可否。
即使蛇后不在人造司内，那多少也与人造司有些联系，他对那蛇老说的话，也算不上欺瞒。
顾清玄估摸他们先前也调察过人造司，只不过从未接触修真界术法的他们大概率是无功而返。
这次能不能调查出什么，就看他们方向对不对了。
顾清玄垂眸看着手里发亮的物什，这是块澄净的蓝玉，约莫半个掌心大小，上面篆刻着淡金的符纹，现在正微微散发金光。
这是不久前青云教他篆刻的符纹，可以用来感知人与人之间的位置，只要对方身上也有相应的符纹记号，即可顺着二者间的灵力连结寻到彼此。
临行前他曾在云湛身上和萧晓乐的衣袍上留下过印记，以防万一。
离得越近，印记显现得就越明显。
云湛他们看来就在妖猎会的某处了，找到他，离找到蛇后也不远了。
能在他们进入的一瞬间就将黑棺从萧晓乐身上带走，除了这里的主人，顾清玄还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杀了云湛泄愤么？
不像。
蛇后若真的要杀云湛，他的符纹也不会一直留到现在。
是憎恶相连，留着他的性命折磨他吗？
顾清玄沉思着，指腹磨蹭着温润的蓝玉。
他突然想到那位自称皂的丹阵师，还有前世那三阶丹阵师托付给他的符纹。
符纹中不仅记录了如何成为丹阵师，同时也篆刻了许多秘法。
顾清玄想起来了，他烧封林魔宫的妖火就是从这里面领悟到的。
“嗡——”
毫无征兆的嗡鸣声突兀地贯穿顾清玄的整个脑海，刺得他神经突突地反跳，他撑着桌面以免自己瘫跪到地上，眼前的一切叠影重重，天旋地转！
在他两眼发黑之际，飘渺的梵音响起，与铮铮的嗡鸣声交织。
顾清玄额上泛出冷汗，他面上没有太大的情绪表露，但只有他知道此刻在自己脑海中上演的天人交锋。
不知过了多久，两种声音才渐渐消失，顾清玄揉了揉昏沉的头，在持续的钝痛里，他依旧在思考：是他刚刚的想法触及到仙阵了？
如果皂从前世就有意引导他接触万妖窟……
以他的实力捏造出一个被灭门的丹阵师形象，简直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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