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院落外的喧嚣散去了。
厅内明亮的喜烛会亮一夜。
寝室内的灯已经被宫女们熄灭了,只留下床边摆着的一盏宫灯。
卸了华丽的妆饰,也痛快地洗漱过后,莫筝直接躺在了床上,长长吐口气:“我最难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累。”
“最难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卫矫的声音问。
莫筝忙又坐起来,看到卫矫也洗漱完走进来,因为新婚,寝衣也是红色,只不过不再有华丽的纹饰,随着走动轻轻飘飘。
“果然你更好看。”她忍不住说。
卫矫神情淡淡:“我知道,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这么说。”
莫筝微微顿了顿,但他从小到大身边围绕的人都非善意……
这些人说他好看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欢喜,只会,让人恐惧。
“你最难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卫矫再次问。
他还真是执着要询问她的过往......
虽然说自己是婢女,卫矫没有质疑询问,但他这种多疑的人哪里会轻易相信。
莫筝看着他笑了笑:“我卖身为奴之前,曾因为吃喝被人追打,躲藏起来一动不动足足饿了五天的时候。”
这狗东西总是谎话连篇,但说得多了,假话里也能挑出真话。
所以不一定是饿了五天,应该是那五天的确是生死一线,卫矫想。
莫筝摆手岔开这个话题:“我是开玩笑呢,吃饱穿暖还有兵马护卫,我就是坐着不动,身体累心里轻松。”
卫矫没有再追问,呵一声:“那你的确不累,比不上我。”
莫筝忙笑着恭维:“我知道我知道,为了让我有个体面的婚礼,师兄一人在这里应对,辛苦了辛苦了。”
说罢将床上的被褥故作整理一下……
虽然宫女们没有近身侍奉,但退出去前将床被已经收拾好了。
“师兄快歇息吧。”
卫矫看着并排的喜枕喜被:“你睡哪边?”不待莫筝说话又说,“我睡外边。”
那还问!莫筝瞪眼。
“那我先上床。”她说,伸手推开他,甩下软鞋上了床。
看着床上红色寝衣和红彤彤薄被融为一体的人影,卫矫抿了抿嘴,坐在床边,探身熄灭了宫灯。
莫筝的视线陷入昏暗,感受着身边有人躺下来。
这张床很大,宛如一个小房间。
就,这么睡么?
她知道这时候才突然想。
当然,夫妻肯定要睡在一起,更何况这是新婚第一夜。
就算此时这边院落守着是内侍禁卫绣衣,但到底是在卫家堡,谁知道哪里藏着眼线。
不能让卫家的人发现成亲是假的。
莫筝放在身侧的手攥了攥,还有,就这样真的睡到一起,卫矫会怎么想?
先前她跟他说的是,为了杨小姐避开宜春侯的算计,也想借用陇西大将军的势力,为杨小姐增添底气,对卫矫的好处是借着成亲光明正大回卫家,夺卫家的产业……
但对卫矫来说,卫家的产业又算什么……
他之所以答应这件事,成这门亲事,是,当成,真的了。
那,要真,做夫妻吗?
那新婚夫妻该做的事…….
“卫矫。”莫筝猛地坐起来,轻声唤,“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旁边躺着的人懒懒嗯了声。
莫筝往这边挪了挪,低声说:“其实,我跟你成亲,还有一个秘密,是,陛下的吩咐。”
身边的人再次懒懒哦了声。
莫筝再次俯身靠近:“陛下对你父亲不放心,你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让我嫁进来,打探陇西的底细,比如蓄养多少兵马,陇西的民心如何等等,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话音落,原本侧躺向外的卫矫翻身向内来,贴近的莫筝撑在身侧的手被一撞,下意识人栽过来……
卫矫的手及时伸过来,撑住了她的肩头,避免了她直接撞在他的脸上。
“所以呢?”
莫筝感觉到卫矫的气息拂在脸上,春日寝衣单薄,肩头能感受到卫矫手掌的炙热……
“所以。”她低声说,“将来,陛下是要,对陇西,动手的……”
“所以呢?”卫矫再次说,嗤笑一声,“你又要怜惜我爹了?”
原本有些古怪的氛围顿消,莫筝扑哧笑了,抬手拍了他一下:“你别胡扯啊,我是,怜惜你。”
卫矫的手掌用力一推,莫筝跌回床内,看着卫矫翻个身向外躺去。
“你如果真怜惜我,就让我睡个好觉吧。”他说。
这些日子他自己在卫家肯定是睡不好,莫筝忙说:“好好好,你睡吧。”迟疑一下,伸手拍了拍卫矫的后背,“我守着你。”
的确,是她胡扯了。
她之所以跟卫矫提议成亲,不就是因为笃定卫矫想要看他父亲陇西大将军,盘算落空这个热闹嘛。
卫矫怎么会真跟她做夫妻。
莫筝抿了抿嘴暗自一笑,她紧张什么啊。
……
……
夜色越来越浓,身后女子的气息也越来越平稳。
卫矫睁开眼,撇撇嘴。
说什么守着他,自己倒是一闭眼就睡着了。
应该是真累了。
从京城跋涉,一路上又杀人放火,从秦安城出嫁路上一天一夜都没下车……
她说最难的时候都没吃过这个苦,也不是假话。
其实以她的身手,半路上是可以摘下妆发,下来走动的,不被人发现的。
但她没有。
按照喜娘的叮嘱“新娘可别下车啊也别摘盖头不吉利”就这样撑下来了。
卫矫嘴角弯了弯。
适才还那么紧张,将早就说过话的翻来覆去的嘀咕……
还是第一次见这狗东西会紧张。
紧张什么?怕他真跟她做夫妻?
卫矫嘴角淡淡扯了扯。
或者,是心虚。
跟他坦白着一个又一个秘密,不过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秘密。
……
……
莫筝是猛地惊醒的。
醒来的瞬间就感觉到身边有人,顿时身子绷紧……
视线蒙蒙,青光红光混杂。
她的意识也清醒了,知道了此时此刻身在何处,侧头看着身边的人。
她的新郎,卫矫还面朝外侧睡着。
莫筝的身子放松下来。
她竟然真睡着了啊。
是真的累了。
也是知道新婚夜不会有危险……卫崔不会让新娘这个时候出事,反倒会防备着新娘出什么事,否则不好跟皇帝交代,也不好跟莫小皇子交待。
莫筝轻轻舒展身体,这一晚睡的真好啊,她以为自己会做梦,梦到张老太监等故去的人,毕竟,是新婚的日子……
念头闪过,莫筝又忍不住抿嘴笑。
她也当成真成亲了吗?
是啊,仪式完完整整,迎亲,拜堂,交杯酒,同床共枕……
身边的人忽地转过头来,透过蒙蒙青光,两人视线相撞。
莫筝嘴边的笑僵了僵,旋即咧嘴:“夫君,您醒了。”
一睁眼就有人喊夫君,卫矫失笑,又有些怪异的感觉。
而且,醒了?
应该说他几乎一夜没睡,天快亮时候闭着眼浅睡,她又醒了。
虽然看不到,但身后的女子的气息不断四溢,碰触他,缠绕着他。
他忍不住转过身,撞上一张笑脸,躺在枕头上,与他头并头。
原来床再大,睡两个人还是很小啊,他想。
“我吵醒你了?”莫筝见他一动不动,脸上也没笑容,忙小声问,又忙替自己解释,“新婚第一日,我们用不用去见长辈拜宗祠什么的?”
卫矫嘴角扯了扯。
“长辈和宗祠肯定不想见我。”他说。
家里的宗祠还被他烧过。
后来他们严防死守不让他再靠近宗祠。
莫筝听了,笑容满面:“那我们更要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但我们这两个字传进耳内,卫矫心里莫名有些酥麻。
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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