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第三天,我才真正走出家门。
前两天一直在收拾东西,把一路带回来的笔记本、旧地图、车票、便签,一样样摊在地上,又慢慢归拢进箱子里。那些从北到南留下的痕迹,一旦停下来,就显得格外安静,像是被时间收了声。
这天上午,天不冷不热,阳光落在小区的石板路上,我忽然有点坐不住了。
我想起火车上那个念头——开一家小书店。
不是那种明亮宽敞、主打畅销书的地方,而是可以让人坐下来、说说话的空间。书只是媒介,人留下来,才是重点。
这个念头在心里发酵了几天,像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不挖出来看一眼,总觉得不踏实。
于是我顺着街道往外走,没刻意找地方,只是随意转。
这座城市我并不陌生,却也谈不上熟悉。离开多年,很多店铺换了招牌,路口多了红绿灯,只有学校还在原地。
那所中学就在我家往东两条街的位置。
我走到学校门口时,正赶上课间,铃声一响,学生从教学楼里涌出来,笑闹声一下子填满了街道。卖早点的小推车已经支好,有人买豆浆,有人买煎饼,空气里全是热乎的气味。
我站在街对面,看了一会儿,心里忽然松了。
这种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觉得,不管走多远,生活最终都会回到这样的地方。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余光扫到学校旁边那排老房子。
那是一排上世纪九十年代留下来的平房,门脸不大,屋檐低矮,墙皮有些地方已经脱落。其中最靠里的那一间,门口贴着一张白纸,上面用红笔写着两个字:
出兑。
纸张边角被风吹得卷起,字迹却还算工整。
我脚步一顿。
那是一间小书屋。
门是半掩着的,玻璃上贴着已经褪色的读书海报,里面的灯没开,但能看见书架的轮廓。书架不高,靠墙摆着,像是陪了这地方很多年。
我推门进去。
屋里有股淡淡的旧纸味,不刺鼻,反而让人安心。空间不大,大概三十来平,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旧木桌,两把椅子。书架上书不多,文学、历史、心理学,还有一排学生辅导书。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柜台后面,看见我进来,抬头笑了笑。
“看书?”
“随便看看。”我说。
我在书架前慢慢走着,手指划过书脊。很多书翻得很旧,显然被不少人看过。这里不像生意场,更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小角落。
“你是想接?”他忽然问。
我一愣,回头看他。
他指了指门口那张纸:“能站在这儿看这么久的人,多半不是随便看看。”
我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点。阳光进来,落在桌面上。
“这书屋开了快十五年了,”他说,“以前学生多,放学都爱进来坐一会儿。后来手机多了,人就少了。”
我点点头。
“你要是真想接,我可以慢慢跟你说。”他说得很平静,没有急着推销,也没有刻意挽留。
我在那张旧木桌前坐下,椅子轻轻响了一声。
“租金不高,”他说,“主要是这地方小,赚不了什么钱。我要搬去跟儿子住了,空着也是空着。”
我环顾了一圈。
墙面虽然旧,但结构很好,窗户朝南,下午一定有光。桌椅不用换,书架也结实。最重要的是,这里就在学校旁边,每天都会有人经过。
我忽然想起火车上那个心理咨询师说的话——
有些空间,本身就适合被倾听。
“我不打算只卖书。”我说。
他看着我,示意我继续。
“我想留个地方,让人坐下来,说说话。”我顿了顿,“不一定是咨询,更像聊天。”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那这地方交给你,倒合适。”
接下来的事情,比我想象中顺利。
手续简单,价格公道。他甚至愿意把书一并留下来,说是懒得再搬。
我们在柜台前写转让协议时,窗外正好下课,学生们从门口跑过,有人朝屋里张望。
“以后还开吗?”有个学生隔着玻璃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原店主先开了口:“换人了,以后还开。”
学生点点头,跑远了。
协议签完,我站在屋子中央,忽然有点不真实。
这间小书屋不大,却像是为我量身留着的。一路走过那么多地方,最终落脚的,竟然是这样一间安静的屋子。
傍晚时,我一个人留在屋里,把“出兑”的纸撕下来,轻轻折好,放进抽屉。
灯亮起来的那一刻,书屋有了新的呼吸。
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慢慢暗下去,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清晰的确定感。
也许,旅程真的结束了。
但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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