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午后，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斜斜照在棋馆的窗台上，把那里的一盆仙人掌晒得暖融融的。云游子还没走，他没再提拜师的事，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角落，帮赵淑兰择菜，手指却时不时往林默的方向瞟，眼里的敬畏丝毫未减。
“先生，这修仙……也像下棋吗？”云游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棋盘上的气，“弟子卡在炼气三层三年了，总觉得心浮气躁，像黑棋一味强攻，却找不到落点。”
林默正与沈清和对弈，白子落得从容，闻言抬眼：“你觉得，棋为什么要分黑白？”
云游子愣了愣：“为了……分胜负？”
“不全是。”林默落下一子，白子轻轻挡住沈清和的黑棋攻势，“黑为阴，白为阳，阴阳相济，才成棋局。就像修炼，不光要练气，还要修心，一攻一守，缺一不可。”他指着棋盘上的一块棋，“你看这白棋，看似退让，却把黑棋的气引到了空旷处，反而更稳。”
云游子的眼睛亮了亮，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引道佩，玉佩竟微微发烫，上面的“道”字缺口处，似乎多了丝极淡的光：“您是说……弟子太急着冲境界，忘了修心？”
“心不定，气就乱。”林默落下关键一子，白子与之前的子连成一片，像条蜿蜒的河，把黑棋稳稳围住，却留了条细缝，“就像这棋，围得太死，反而激起对方的反扑；留口气，它自会顺着你的势走。”
他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划，那枚关键的白子突然泛起层淡光，顺着棋盘的纹路往云游子那边流，青年只觉得一股温和的气钻进眉心，原本浮躁的心绪竟瞬间平静下来，卡在炼气三层的瓶颈处，竟隐隐有些松动。
“这……这是……”云游子激动得站起来，又慌忙坐下，怕打扰了棋局，“弟子的心境……通了！比打坐三个月还有用！”
沈清和的《守棋录》突然哗啦啦作响，自动翻到记录“归一韵”的那页，上面多了行小字：“道在棋中，理在心中，心宁则道成。”字迹旁边画着个打坐的人影，影旁摆着副棋盘，正是林默与云游子此刻的模样。
周明轩啃着苹果，凑过来看热闹：“云大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舒服？我上次听林爷爷讲棋，也是这感觉，像喝了赵奶奶熬的蜂蜜水，甜到心里！”
赵淑兰端来刚沏的茶，给云游子也倒了一杯：“先生的话，听着简单，细想却有道理，不光是修仙，做人做事都一样。”
云游子捧着茶杯，指尖微微颤抖，茶水映出他的脸，比来时平和了许多，眼里的狂热渐渐褪去，多了份敬畏与清醒：“上仙……不，先生。”他改口很快，“弟子明白了，强求不来的。您说的对，心不定，修再多也没用。”他站起身，对着林默深深一揖，“弟子不敢再奢求拜师，只求能在棋馆多待几日，听先生讲棋，观先生下棋，哪怕只是扫扫地，也心满意足。”
林默没说话，只是落下最后一子，棋局终了，是盘和棋。黑白子相互缠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幅浑然天成的画。“想留就留下吧。”他收拾着棋子，“但别打扰街坊，也别用你那些‘术’，在老街，就做个普通人。”
“弟子遵命！”云游子的声音里带着释然，他拿起墙角的扫帚，真的开始打扫棋馆的地面，动作有些生涩，却很认真，道袍的下摆沾了点灰尘，反而比之前更像个“人”了。
沈清和的《守棋录》合了起来，封面上的“守”字，与棋盘上的和棋影子重叠，泛着淡淡的光。他小声对林默说：“祖师，这云游子的引道佩，好像更亮了。”
林默往窗外看，老槐树的枝桠在阳光下轻轻摇晃，投在地上的影子像副散落的棋盘。他知道，云游子的到来，像在这盘平静的棋里落下了枚变数子，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有更多“不普通”的人或事找上门，但只要守住这方寸棋馆，守住那颗平常心，就像守住棋盘的天元，任周围如何变化，自有定数。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棋馆里很安静，只有棋子碰撞的轻响，扫帚扫地的沙沙声，还有沈清和偶尔翻动《守棋录》的声音，像首温和的歌，唱着老街的日常，也唱着那些藏在日常里的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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