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臧本下介的反应比谁都快,他猛地侧身,对着猎巫小队厉声吼道:
“八嘎!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我和姬大人正在商讨要事,轮得到你们来添乱?!”
几个猎巫小队队员身体一僵,看向臧本下介的眼神带着一丝不解,但长期的服从训练让他立刻低头:“嗨!”他一挥手,几名士兵迅速收枪,退出了洞穴,但并未远离,显然仍在听候指令。
红叶的态度完全未被方才的枪口影响,她甚至没有多看那些士兵一眼,只是淡淡地抬手,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掸去什么污秽。她重新看向臧本下介,冷声道:
“乔伊这几个人,现在在我这里有任务。他们要协助我定位并进入夏王墓核心区域,寻找我需要的东西。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的人,撤出这条通道和附近区域。咱们暂且——各走各的。”
这句话看似平静,给出了一个台阶,却更像一柄暗藏锋芒的刀,逼得对方必须在“立刻翻脸”和“暂时退让”之间做出选择。
她这是在问,也是在宣告:
我今天就是要保这几个人,下介,你给不给这个面子?是现在撕破脸,还是维持表面那点脆弱的“合作”?
臧本下介沉默了。
那一两秒钟,洞穴里静得可怕,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怒意和激烈权衡的思维波动。他的目光在红叶倔强苍白的脸、乔伊沉静戒备的神情、以及洞口隐约的猎巫小队身影之间来回扫视。
最终,他脸上重新堆起那种公式化的、却不达眼底的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行。”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语气放缓,却透着一股深沉的寒意:“今天,我给姬大人这个面子。撤!”
李鹿不甘心地咬紧了后槽牙,看向乔伊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未竟的执念,但他显然不敢违背臧本下介此刻的决定,只能狠狠回头,用目光像钉子一样想把乔伊钉死在原地,然后才转身跟上。
直到臧本下介、李鹿以及猎巫小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幽深的洞道远方,洞穴腹腔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慢慢消散。
红叶这才似乎卸下了一点强撑的气势,但出口的第一件事,却是一脚踹在仍瘫坐在地上的武池身上:
“你个怂包!怎么不跟你那威风八面、心狠手辣的堂兄一块儿滚蛋?你看他多罩着你!”
武池被踢得“哎哟”一声在地上滚了半圈,连忙抱头求饶:“轻点!姬大人您脚下留情!我……我又不傻!”
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憋屈、恐惧,还有那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本能智慧,压低声音飞快地说:
“臧本下介……他是我堂兄不假,人前也总是笑得跟春风似的。可他那个人,心狠起来——那是六亲不认,亲娘老子挡了路都一样铲除!为了他那个什么‘人环’,什么‘掌控时空’的野心,他什么事干不出来?我要是真跟他一条道走到黑,别说活几年,指不定哪天就被他当成实验材料给‘用’掉了!”
红叶翻了个白眼,气息仍有些不稳,但语气依旧呛人:“你活几年跟我有什么关系?浪费空气。”
武池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可我总不能……总不能投奔一个动不动就踹我的女魔头吧……”
红叶作势又要抬脚。
武池立刻双手合十,语速飞快地改口:“我开玩笑的!!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但带着卑微的玩笑成分的那种!!姬大人饶命!您英明神武!跟着您有肉吃!”
乔伊、陈树和刘小利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忍不住憋出一丝笑意。
但无人注意到——
背对着众人的红叶,脸色再次迅速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火纹的反噬像潮水般再次汹涌袭来,灼痛从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强大的意志力稳住身形和呼吸,没有让任何人看出太多破绽。
稍作休整后,一行人沿着湿冷狭窄的洞道继续向上爬行。手臂早已酸麻不堪,洞壁渗出的冰冷水汽像无形的蛇,钻进衣领,缠上骨骼,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几乎耗尽体力,又一次抬头时,一点不同于矿灯光晕的自然亮光映入眼帘。
一阵清新凛冽、带着草木气息的山风,猛地从洞口灌入,吹散了地底的污浊与沉闷。
众人依次从狭窄的出口奋力钻出,踉跄地跌落在云光石窟外侧一处天然形成的岩石平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重返地面的恍惚感交织在一起。
抬头望去,巨大的石佛端坐于缭绕的云雾之间,佛容宁静庄严,半阖的眼眸仿佛穿透千年时光,悲悯地俯瞰着苍生与此刻渺小的他们。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落,在斑驳的佛面上镀了一层流动的金晖,庄严而神圣。
刘小利擦掉额头混合着泥水的汗水,望着眼前肃穆的大佛,再联想到地下那错综复杂、层层嵌套的佛道宫、夏王墓、三号井密道,以及关乎时空的誓环线索,不禁皱紧了眉头,一股混杂着敬畏与困惑的情绪涌上心头。
“乔伊,”他声音有些干涩,“这地方……怎么所有这些要命的东西,都像商量好了似的挤在一块儿了?这也巧得有点离谱了吧?感觉像被人故意‘码’在这儿的。”
乔伊没有急着回答。她先是快速观察了周围环境,确认暂时安全,然后才抬起头,凝视着正午偏西、异常澄澈高远的天空。云光石窟上方的天穹蓝得透亮,几缕薄云丝絮般飘过,阳光在其后折射出微妙的光晕,仿佛能窥见星辰运行的无形轨迹在日光下悄然流淌。
她缓缓开口,声音专业而沉稳,带着一种沉浸于学识的笃定:
“古人建造这些,尤其是王墓、祭祀场所和封印重器之地,绝不是随便找一块所谓的‘风水宝地’。他们观测的是星象流转、地脉走向、天地阴阳之气交汇的节点。”
乔伊伸出手指,沿着天空某个无形的轨迹缓缓移动:
“这里,根据《夏墟星野考》残卷和桐山本地的古星图记载,对应的是星象图上的‘’,也称为‘北辰枢机’。”
她看向听得一脸茫然的刘小利和同样凝神思索的陈树,解释道:
“按古代‘盖天说’与‘浑天说’融合的天文体系,这个点被认为是天穹的中心投影,象征天地沟通的枢纽,是神灵下降、先祖升遐的通道。如果要建造沟通天人的王墓、祭祀祖先的佛殿(或更早的祭坛)、埋藏关乎国运的重器、封印像誓环这样联通不同维度的神物……这个地方,是古人所能找到的‘最佳中的最佳’,是概念上的‘天下之中’。”
刘小利倒吸一口凉气:“天心……落点?听着就玄乎。”
乔伊点头,目光依旧追索着天际:“从天文学和古代地理学的角度讲,桐山这一带特殊的山势走向、地下磁场分布、以及石窟岩壁的反射角度,会在特定季节、特定时辰,让某些重要星宿(如北斗、紫微垣星官)的光线呈现出视觉上的‘汇聚’效果,仿佛天空将所有神秘力量都指向了这里。这是一种罕见的天文地理耦合现象。”
一直靠在岩壁上调息、抵抗着体内反噬的红叶,此时也缓过一口气。她依旧保持着那副略带讥诮的轻松语气,开口补充,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简单点说,别想那么复杂——”
她伸手指向大佛脚下那片被密林和奇石环绕、地势隐约形成环抱状的山腹凹陷处,“这里,在那些古代规划师和祭司眼里,就是‘天地门户’的锁眼,是现实世界与某种更高层次存在之间的‘接口’。所有最重要的建筑,当然要尽可能靠近这个‘接口’,就像你们会把最重要的文件放在保险柜最里层一样。”
她又用脚尖踢了踢平台边缘一块带着人工凿刻痕迹的石块:
“你以为三号井的入口是矿工随便乱挖挖出来的?它的开凿方向、倾斜角度,甚至深度,很可能都经过精密测算,对着的就是某个星象节点或者地下能量脉络的交叉点。王墓建在地下磁场最稳定、最能保存‘气’的位置;佛道宫则建在能量汇流的上层,起到疏导、净化的作用。你们觉得是巧合?不,这都是拿着星图、罗盘和算筹,一点一点‘算’出来、‘定’下来的。”
众人瞬间沉默,仿佛眼前不再是简单的山峦和古迹,而是一张无形却无比精密恢弘的立体星图与地理矩阵。一只跨越数千年的、属于夏文明及其后继者的无形大手,似乎正将山川、星辰与建筑逐一校准,严丝合缝地“码”在这片土地上。
乔伊继续道,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更深的敬畏:
“古代的那些工匠、祭司和学者,他们没有我们现在的卫星测绘和精密仪器,却能仅凭代代相传的知识、对天象的长期观测、对地形的深刻理解,把这些空间坐标和时间节点锁定得如此精准。这片云光石窟,以及其下的复杂结构,就是整个桐山区域上古布局的‘中心点’和‘控制台’。”
“难怪……”刘小利喃喃自语,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难怪地下跟迷宫似的,一层套一层,还全是机关消息……原来本身就是一个超大号的‘机关’,等着对的人用对的方法来‘启动’或者‘封印’什么东西。”
红叶轻哼一声,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眼神投向石窟更深处那些幽暗的罅隙:
“机关消息,只是最外面那层壳,防的是盗墓贼和误入者。真正可怕的,是构建这套体系背后那套已经失传的、沟通天地的知识体系。古人……在某些方面,比我们这些靠着碎片知识摸索的后来者,要聪明和深远得多。”
乔伊缓缓点头,目光变得无比凝重:“所以,誓环被藏在附近,绝非偶然。它很可能就是整个‘天地门户’锁眼上的那把‘核心钥匙’,或者说是稳定这个超大型时空‘接口’的‘稳压器’。”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一种宏大而神秘的感觉笼罩。
风从大佛巨大的耳畔呼啸而过,发出低沉悠长的呜咽,宛如跨越千年的低声诵经,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乔伊仰头望天,仿佛在与无形的星辰对话;红叶闭目调息,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隐藏的刻符弹头;刘小利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直觉告诉他,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历史漩涡与时空谜题的最边缘,往前一步,可能揭开真相,也可能万劫不复。
而不远处,山坳的另一侧,一片明显是旧时书院或校舍的废墟映入眼帘。
那里被层层带刺的铁丝网封锁,隐约可见持枪士兵巡逻的身影,膏药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就是武池口中,臧本下介目前盘踞的临时指挥部。
他那位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堂兄的阴影,正如星图中那难以预测又充满威胁的“晦星”,已经牢牢笼罩了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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