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是“百骸蚀心散”，无解药，只能延缓发作。
她现在靠一碗温补汤药吊着命，脉象微弱，气息时断时续。
六皇子眼神发直，嘴里不停念叨，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喃喃自语，重复着“不可能”“不是我”“我没想这样”。
手指抠进泥土里，指甲断裂也不知痛。
“我……我真的没想害父皇啊！”
这句话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求饶。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铁了心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弄死云灵？就连同归于尽，你也敢赌？”
二皇子逼近一步，目光如刀。
他看清了六huangzi眼中的执拗，那是被仇恨蒙蔽后的疯狂。
“对！云灵就是个祸精！她根本不是我们那个妹妹！这人从里到外都邪乎，心狠手辣，图谋不轨，她活该死！”
六皇子嘶吼出声，脸上扭曲变形，眼泪混着鼻涕流下也顾不得擦。
他指着寝宫方向，手臂剧烈抖动。
二皇子盯着六huangzi那副恨不得撕碎云灵的模样，忽然心里一阵冷笑，反而有点佩服起云音音来了。
他终于明白，这一局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
直到这一刻，他才算彻底想通！
那些看似无意的挑拨，暗中递去的情报，刻意放纵的谣言，全都出自一人之手。
原来，从一开始，云音音就没安好心，全盘算计早就铺好了！
她借六皇子之手布局，再以无辜姿态脱身。
等到事态失控，她便成了最悲情的那个。
以前他只当云音音胡闹任性，做事不顾后果，无非是想和云灵争宠罢了。
如今回想，每一次争执，每一场风波，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可眼下这局面，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女人哪是傻闹，分明是深藏不露！
她挑中六皇子，不只是因为那时云灵正靠近他。
六皇子身边没有太多心腹，平日里行事也少有顾忌，容易被人牵着走。
他在几位皇子当中地位不上不下，既不得宠，又未被彻底冷落，这种处境让他格外渴望抓住任何一丝机会。
云音音看准了这一点，知道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而更重要的是，他对云灵本来就存有偏见，稍加挑拨便能激发出强烈的敌意。
所以当机会出现时，他不会犹豫，更不会退缩。
更关键的是，这几个皇子里面，六皇子最好拿捏，也最不怕豁出去！
他曾经为了争一口汤药，与太医在殿前争吵，甚至推翻药炉烫伤自己也不肯罢休。
这种近乎疯狂的执拗让别人避之不及，却正好成了云音音手中最趁手的工具。
她不需要一个理智周全的盟友，她只需要一把能在关键时刻挥出去的刀。
六皇子的鲁莽、固执和对认可的渴求，全都成了可以利用的破绽。
只要稍加引导，他就会顺着设定好的方向一头扎进去。
三皇子虽说也护着云音音，嘴上没把门的，行事也冲动。
他常常在宴席间为云音音出头，对其他贵女说话也毫不留情面。
但他有自己的底线，清楚哪些事能做，哪些事绝不能碰。
他对皇室的规矩心存敬畏，对父皇的态度更是谨慎小心。
哪怕他再怎么宠爱云音音，也不会允许自己卷入谋害姐妹的罪名之中。
他的冲动止步于口舌之争，不会蔓延到生死之事。
但再怎么着，他也绝不会为了云音音去亲手杀了云灵！
这是他内心深处划下的界限，不容逾越。
即便云灵得罪过他，他也只会在言语上回击，不会动用私刑，更不会下死手。
他知道一旦越过这条线，等待他的不仅是惩罚，还有整个宫廷的唾弃。
所以他宁愿忍气吞声，也不会选择极端手段。
这份克制，正是云音音无法操控他的根本原因。
所以，云音音若想除掉云灵，又不想沾一身腥，最好的路子就一条——借刀杀人！
她必须找一个愿意动手的人，替她承担后果。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只有让别人主动去做那件事，她才能安然脱身，还能以受害者的姿态博取同情。
这是一场精心布局的算计，每一步都要踩在危险边缘却又不能真正触犯禁忌。
唯有如此，她才能在风暴中心毫发无损。
正好，六huangzi这把刀，又钝又疯，还听话。
他不懂权衡利弊，也看不出背后的阴谋。
只要有人告诉他“这件事对你有利”，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不怕将来遭到清算。
在他眼里，只要眼下能得到一点好处，付出什么都值得。
云音音只需轻声几句煽动，就能让他彻底陷入她的节奏。
所以那天，云音音挑了个云灵不在的空子，带着人直奔安旭宫，把云灵辛辛苦苦种的药草全给砸了个稀巴烂，根本不是一时上头发脾气，更不是单纯为了出气！
她提前打听过云灵每日去御膳房送药的时间，精确计算了来回的路程和耗时。
她还特意选在风大的日子动手，让泥土飞扬得更远，破坏得更彻底。
每一株药草都被连根拔起，叶片被踩进泥里，连花盆都尽数摔碎。
这不是泄愤，而是有预谋的摧毁，目的就是切断云灵手中的资源。
她压根儿就是冲着激怒云灵去的！
她知道这些药草是云灵耗费数月心血才培育出来的，有些甚至是从边疆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种子。
她了解云灵的性格，明白她不会默默忍受这样的践踏。
越是珍惜的东西被毁得彻底，反弹的力量就越强。
她要的就是那种失控的状态，要让云灵失去冷静，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局面。
可云音音大概没料到的是，云灵虽然气得跳脚，胸口起伏个不停，却没像她想的那样哭着去找皇上或太子告状。
云灵站在废墟中间，一句话没说，只是低头盯着那些枯萎的根茎。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眼神却异常清明。
她没有四处奔走诉苦，也没有大声质问是谁干的。
她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等一个能让对方彻底翻不了身的机会。
她比云音音想象中更加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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