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过程比预想的更安静。
按照当初签的租房合同,房东违约在先,需要退还押金、未到期的房租,并且还需要支付一个月房租的赔偿金。
“王叔,您之前减免了我一个月的房租,赔偿金抵那个房租了。”
房东的手搓了搓裤缝,眼神躲闪,“这……这怎么好意思。”
温灼声音平静,“您在我艰难时帮我,这份恩情我一直都记着。”
“谁都有难处,”房东干笑两声,急于结束这一切,“那钱归那钱,这钱是合同里该赔的,两码事。你收了,咱们才算两清,我、我也心安。”
两清、心安啊。
温灼点点头,没再坚持。
她收了钱,又结清了水电燃气费,房东验房收回钥匙。
至此,为期三年的租赁关系,正式宣告结束。
“小温啊,你们找到住处没?”
临走的时候,房东突然关切地询问,“要是没找到,我有个亲戚……”
“找到了,王叔。”
他话没说完,便被温灼打断。
她微微一笑,“其实,您这几天不来催促,我们也准备搬家了。”
房东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是言语无法形容的那种精彩。
有意外、有不解、有愤怒,还有不安。
温灼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视线平静地锁住他。
“王叔,您的那位亲戚就是让您催促我搬家的人吧?您拿了他的钱或者是别的什么好处,按照他的吩咐把我赶走,然后再按照他的要求,好心给我介绍房子,对吗?”
房东的一张脸,血色褪尽后又涨得紫红,精彩如调色盘。
他嘴唇剧烈地嗫嚅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灼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他这几日的心虚、那笔“好处费”带来的烫手灼热,以及对电话那头无法交代的恐惧,全都血淋淋地剖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温灼继续又说:“如果我不是已经找好了住处,那我可能真的就接受了您的‘好意’,然后一步步走进你们设计的陷阱里。”
她顿了顿,看着房东难看的脸色,说出残忍的真相。
“可惜,您没算到,我已经找到了住处。所以,您和您‘亲戚’后续想把我引向别处的计划,恐怕是都落空了。”
房东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晃了晃,向后踉跄一步,险些摔倒,脸上只剩一片死灰。
温灼静静看着,没有上前搀扶。
“王叔,”温灼的声音放缓,目光却依旧清明如镜,“我不知道您没能完成任务会面临什么。但天上掉的馅饼,往往连着陷阱的钩子。”
她说这话时,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凛然。
这话,何尝不是在提醒她自己?
“您好自为之。”
温灼没再看他,拎起沙发上的随身背包,走向门口。
脚步在空荡的屋内敲出清脆的回响。
“小温……”房东在身后哑声开口。
温灼刚推开门,闻声扭头。
“王叔,还有事?”
走廊的声控灯刚好熄灭,她的轮廓隐在昏暗里,只有眼睛很亮。
房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可以走了。
温灼没再问,转身,步入昏暗的走廊。
反手关上门。
“咔哒。”
锁舌扣合的声音,清脆而决绝,像为一段旧时光画上的休止符。
她没有回头,背着背包,脚步迅疾而稳定地踏下楼梯。
老楼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在她身后一层层熄灭,仿佛在为她照亮离开的路,也将过往的纷扰与窥探,逐一抛入身后的黑暗之中。
刚走到楼洞口,夏夜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也同时传来。
是温以凡。
温灼脚步未停,接起电话。
“姐,你吃饭没有?”
“没有,刚跟房东退完房。”
那端温以凡沉默了两秒钟,试探着问:“姐,我能去找你吗?”
温灼没有回他能不能,反而问:“有什么事?”
“姐,爸想让我去公司上班,我……”
“去呗!”温灼没等他往下说就直接打断了他,“至少在自己家公司上班不会遭遇职场霸凌,你早晚要接手公司,早点去适应一下也好。”
“可是我……”
温灼猜到他要说什么,没让他说,“公司我有股份,你好好干,争取把公司做大做强,这样年终分红,我也能多分点。”
闻言,温以凡半点没有犹豫,“好!”
他又道:“姐,顾律师的助理中午来医院了,是个很干练的姐姐。她看了我的验伤报告和急诊记录。说这案子证据扎实,完全可以‘双线作战’。一边劳动仲裁解约索赔,一边起诉人身伤害。她还建议……”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最好能找到其他被那个经理欺负过的同事,大家证据一合流,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而是替他清理门户,让公司都不得不重视。”
温灼拉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
顾长风的团队果然专业,这已不是简单的维权,而是借力打力,直击要害。
果真,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那你就按她说的做。”
温灼坐进驾驶座,她将背包扔在副驾,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步棋,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不过,联系其他同事要格外小心,注意甄别,别被反咬一口。一切行动,先跟顾律师的助理沟通。”
“我明白,姐。”
温以凡的声音沉稳了些,“她也是这么叮嘱的。她还说,关于沈晚晴的部分,目前证据还不足,但经理这边一旦动作起来,或许能敲山震虎,引出些线索。”
“嗯。”温灼应了一声,目光投向车窗外沉沉的夜色。
敲山震虎……但愿震出来的,不是更疯狂的反扑。
“你好好配合顾律师那边,医院也安心住着,检查做全。”她嘱咐,又随口问了句,“温宏远呢?”
“爸下午接了个公司电话,焦头烂额地走了,说明天再来。”
温以凡小心翼翼问:“姐,律师费是不是很贵?”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温灼打断他,“钱不够我还问温宏远要。”
“好!”温以凡嗓音愉悦,“姐,等明天出院了,我去找你。”
“咱俩关系很好吗?”
“姐……”
“行了,就这样吧,有事再联系,开车呢。”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
结束通话,温灼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坐着,任由窗外零星的灯火在车窗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房东背后的人和沈晚晴算计温以凡是两条互不相干的毒蛇,还是……根本就是同一只怪物,伸出的不同触手?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
答案,似乎就藏在这片沉沉的夜色之后,需要她一点点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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