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巧巧擦了擦手,眉头微蹙:“你一个平头百姓,县令哪是说见就能见的?”
“试试总无妨。”吴涯抹了把脸,“就说有关于蛇山寨的重要情况禀报。孙县令既然决心剿匪,应该会愿意见提供线索的人。”
早饭简单,稀粥配咸菜。
吴涯匆匆吃完,揣了几个铜板便出了门。黎巧巧送到院门口,叮嘱道:“小心些,不要强出头。”
“晓得。”吴涯摆摆手,大步往村外走去。
日头刚升起不久,路上已经有不少往山神庙去的香客。
吴涯避开人群,抄了条近道,脚程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县城。
县衙坐落在城东,朱红大门前立着两只石狮子,颇有威仪。
门前两个衙役拄着水火棍,正打着哈欠。
吴涯上前,拱手道:“二位差爷,小民有要事求见县令大人。”
其中一个衙役上下打量他:“什么事?”
“关于蛇山寨土匪的情况。”吴涯压低声音,“小民得了些线索,想当面禀报大人。”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另一个嗤笑道:“每天来说有线索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结果都是些道听途说。县令大人忙着剿匪大事,哪有空见你?”
吴涯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不动声色地塞过去:“差爷行个方便。小民是万福村人,村里如今靠着山神娘娘香火过日子,最怕土匪闹事。这线索千真万确,耽误了剿匪大事,咱们都担待不起。”
那衙役掂了掂布袋,脸色稍缓:“万福村的?山神娘娘就是你们那儿显灵的吧?”
“正是。”
“等着。”衙役转身进了衙门。
约莫一炷香工夫,他出来了,脸上带着几分诧异:“大人今日在校场操练乡勇,让你直接过去。跟我来。”
校场在城西,原是屯兵的所在,如今荒废多年,杂草丛生。
吴涯跟着衙役穿过两条街,老远就听见里头的动静。
进了校场,只见空地上黑压压站了数百人。
前面几排穿着衙门公服,是衙役和官兵,后面则多是布衣打扮的,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应该是招募来的江湖人士。
队伍前头搭了个简易木台,台上站着几个人。
中间那位穿着青色官袍,三十来岁模样,面容清瘦,正是孙县令。
他左侧站着一个圆脸微胖的中年文官,眯着眼似笑非笑,右侧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横肉,应该是总衙头。
“都给我打起精神!”孙县令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喊了许久,“剿匪不是儿戏,上了山就是真刀真枪!练好了本事,才能保住性命,剿灭匪寇!”
台下回应稀稀拉拉。
前排官兵个个无精打采,有的连站都站不直。倒是后面那些江湖人士,精气神足,有几个还自顾自地比划着招式。
圆脸文官是如意县主簿,他忽然开口道:“大人说得是。不过剿匪这事急不得,弟兄们平日当差辛苦,突然要上山拼命,总得要给些时日适应。”
这话听着在理,可那语调里总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总衙头接着话茬,粗声粗气道:“主簿大人说得对。况且蛇山寨那地方易守难攻,咱们这些人,真冲上去,怕是……”
他没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台下的官兵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士气更低了。
孙县令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却没发作。
这时引路的衙役上前禀报,他才转过头,看见了台下的吴涯。
“你是万福村来的?”孙县令问道。
吴涯上前行礼:“小民吴铁牛,见过县令大人。确有关于蛇山寨的要事禀报。”
孙县令点点头,对主簿和总衙头道:“二位继续操练,我去去就来。”
主簿笑眯眯地拱手:“大人请便。”目光在吴涯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校场边有间破旧的兵舍,如今改作了临时公堂。
孙县令领着吴涯进去,屏退左右,这才道:“说吧,什么线索?”
吴涯却不急着说线索,而是问道:“大人真要亲自带队剿匪?”
孙县令一愣,随即皱眉:“你问这个干啥?”
“小民斗胆。”吴涯直视孙县令,“方才在校场看了片刻,大人麾下官兵士气低落,操练懒散。反倒是主簿大人和总衙头,虽然口头上配合剿匪,可那态度……”
他顿了顿,见孙县令面色不变,才继续道:“倒像是巴不得剿匪不成。”
孙县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厉色:“你可知,诽谤朝廷命官是何罪?”
“小民不敢诽谤。”吴涯不卑不亢,“只是说眼见的事实。大人,剿匪是玩命的事,带队之人如果不能上下齐心,上了山便是九死一生。大人是文官,不通武艺,如果真遇到险境,如何自保?”
这话戳中了孙县令的痛处。
他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道:“本官身为父母官,剿匪安民是分内之责。主簿与总衙头虽与我不睦,但毕竟是朝廷官员,岂会……”
“岂会谋害大人?”吴涯接过话头,声音压得更低,“小民不敢妄言。只是听说,主簿大人与总衙头是内亲,在如意县经营多年,历任县令都被他们架空。大人此次决心剿匪,动了多少人的利益?那些靠着土匪生意抽成的,那些怕剿匪损了自己势力的,数不胜数。”
孙县令霍然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你继续说。”他最终停下脚步,道。
吴涯深吸一口气:“蛇山寨盘踞多年,为何始终剿不灭?当真只是地势险要?小民以为,恐怕是有人不愿它灭。大人如今要动真格,那些人明面上不敢反对,暗地里呢?如果在剿匪途中,总衙头带的人突然逃走,把大人独自留在匪窝……”
“够了!”孙县令重重一拍桌案,震得茶碗叮当作响。
屋内死一般寂静。
良久,孙县令才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一个乡野村民,怎会懂这些?”
吴涯早就想好了说辞:“小民祖上也曾出过读书人,家里留了些杂书。后来家道中落,才沦为农户。这些年走街串巷做豆腐生意,见的人多了,听的闲话也多了。大人,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明刀明枪的土匪,而是背后捅刀子的自己人。”
这话说得含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孙县令沉默着,外头传来主簿尖细的嗓门:“都认真练!县令大人可是要亲自带咱们上山的,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
那语调里,分明带着嘲讽。
“依你看,该当如何?”孙县令忽然问道。
吴涯摇头:“小民不敢妄议政务。只是提醒大人,兵权在手,才是根本。如果总衙头仍掌控着大多数官兵的调动权,大人此次剿匪,便是将性命交到了旁人手中。”
孙县令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多了几分清明,也多了几分疲惫:“本官何尝不知。只是这如意县,从上到下都是他们的人。我上任一年,此番剿匪,是我唯一能破局的机会。”
他看向吴涯,苦笑道:“你可知,为何我非要亲自带队?因为如果我不去,这剿匪便永远只会是纸上谈兵。他们会找各种理由拖延,最后不了了之。只有我亲临前线,他们才不得不动。”
吴涯沉默了。
这位孙县令,倒是个有抱负的,只是太天真了些。
“大人的决心,小民佩服。”吴涯斟酌着词句,“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谨慎。小民建议,大人不妨从招募的江湖人士中挑选些可靠之人,组成亲卫队。这些人不受衙门管辖,只对大人负责。另外,剿匪的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
孙县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你说有蛇山寨的线索,是什么?”
吴涯这才道:“小民昨日在县城,听闻蛇山寨的土匪可能盯上了万福村的山神庙。因如今庙里香火旺盛,香油钱不少。如果真是如此,他们近期可能会有所动作。大人剿匪,或许可以此为饵,引蛇出洞。”
这不是瞎编。
于管事的话,加上他自己的判断,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孙县令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拿百姓做饵,非君子所为。”
“不是真做饵。”吴涯道,“只是放出风声,说山神庙近日将有大笔香火钱入库。土匪如果真盯上了,一定会派人下山打探。大人只需暗中布下眼线,抓住探子,便能顺藤摸瓜,甚至问出山寨的布防。”
孙县令沉思良久,终于道:“此事本官会斟酌。你今日所言,不得外传。”
“小民明白。”
吴涯告退时,孙县令忽然叫住他:“你为何要来提醒本官?就不怕惹祸上身?”
吴涯转身,坦然道:“小民的豆腐生意,全依赖山神娘娘的名声。土匪如果真闹起来,生意做不成,日子也过不安生。帮大人,便是帮自己。”
这理由实在,孙县令信了七八分。
他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吴涯可以走了。
……
从校场回来后的第三天,吴涯又去了一趟县城。
这次他没直接找孙县令,而是在县衙附近转悠了半天,打听了一些消息。
瓦当山寨的名头,在江湖人和老辈人口中不算陌生。但七八年前不知怎的,又跟蛇山寨结了仇,双方在山里打过好几场,互有死伤。
最关键的是,吴涯曾听村里老人提过一嘴,说瓦当山寨的老寨主卫氏,年轻时得过高人指点,会造一种厉害的火器,威力惊人。
当年两寨交战,瓦当山寨就靠那火器占了上风,可惜,后来不知为何就不再用了。
“如果能说动瓦当山寨帮忙……”吴涯心里琢磨着这个念头,脚下已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校场外。
校场里今日安静了许多,只有稀稀拉拉几十人在练着。
孙县令独自站在木台上,望着空荡荡的场地,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吴涯让守门衙役通报。
不多时,孙县令身边的那个老仆孙伯,亲自出来引他进去。
“大人今日心情不太好。”孙伯低声道。
他年约五旬,头发花白,“主簿和总衙头称衙中事务繁忙,把人都调走了,只留这些招募的江湖人士在此。”
吴涯点点头,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进了兵舍,孙县令正在看一幅地图,见吴涯来,只抬了抬眼:“你又来了。”
“小民有一计,或可解大人眼下的困境。”吴涯开门见山。
孙县令放下地图,示意他说下去。
吴涯深吸一口气:“大人可知瓦当山寨?”
孙县令眉头一皱:“自然知道。那原也是一伙匪寇,后来虽被招安,但匪性难改。你提他们做什么?”
“小民听说,瓦当山寨与蛇山寨有旧怨,七八年前曾数次交战,死伤不少。”吴涯缓缓道,“如果能说动瓦当山寨出手相助,与官府里应外合。”
“荒谬!”孙县令猛地起身,“官府剿匪,岂能与匪合作?传出去,本官颜面何存?朝廷威严何在?”
吴涯早有预料,不慌不忙道:“大人,颜面与性命,孰轻孰重?况且瓦当山寨虽曾是匪,但这些年没有犯案,也算半个良民。如今蛇山寨为祸乡里,如果能借瓦当山寨之力除掉他们,对百姓而言是好事。至于朝廷那边,事成之后,如何定论,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孙县令脸色变幻,显然内心挣扎。
这时,一直沉默的孙伯忽然开口:“老爷,老奴觉得吴小哥这话,不无道理。”
孙县令看向老仆,有些意外:“孙伯,你……”
孙伯躬身道:“老奴跟随老爷多年,从京城到地方,见的听的也不少。如今这局面,光靠衙门这些人,别说剿匪,怕是上了山都难自保。主簿和总衙头明摆着要使绊子,老爷如果一味顾全官场的规矩,只怕要吃亏啊。”
孙县令听得脸色发白,却又无法反驳。
孙伯继续道:“瓦当山寨的老寨主卫氏,老奴早年听说过。那人虽然是匪首,却重信义,最恨背信弃义之人。当年蛇山寨偷袭瓦当山寨,杀了卫氏独子,这仇结得很深。如果真能说动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吴涯立马道:“小民还听说,瓦当山寨有一种祖传火器,威力巨大。当年两寨交战,蛇山寨就吃过亏。如果能得到这种武器相助,剿匪的胜算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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