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已经发了话，满二十五的宫女便可以出宫了，你们俩是回家由父母安排后半生，还是本宫给你们做主牵线？”舜英柔声问。
暮云合璧俱是露出惊异之色，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了？她们原以为还要再等五年呢。
舜英莞尔一笑，“虽说宫女如今也可以转做教引嬷嬷了，只是一则名额有限……额！”对了，太后好像没说贵妃宫里限几位嬷嬷啊！
不过，她也无意将年纪轻轻的姑娘拘在身边一辈子。
“咳咳！二则，本宫也不希望你们耽误了终身。”舜英笑容温婉，“你们先不急回话，不妨思量几日。内务府大约要年底才会安排第一批宫女出宫，本宫这里也就你们俩了。”
暮云合璧互视了一眼，俱是大喜过望，贵妃厚待宫女，去昌平那两年半，赏赐就更是丰厚，二人早已攒了二百多两银子，足以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了，何况二十五岁也不算太老，嫁了人亦能生儿育女。
二人忙不迭叩首：“谢娘娘恩典！”
舜英不禁发笑，给宫女的离职福利还没说呢，便谢恩了。如此也可见二人都是盼着出宫的，宫里待遇再好，终究是终年不见家人。
舜英莞尔道：“打今儿起，本宫这儿的规矩，贴身宫女足岁出宫，赏五十两银子添妆，普通宫女三十两。”
要知道，宫女一年的俸禄不过才六两银子！五十两，便是八年多的俸禄了！
暮云合璧一听，亦是大喜过望，又是连连叩首不迭。这份赏银，再加上她们自己攒下的，便可置办半顷薄田，后半生都足以维持生计了！
更何况娘娘素日的赏赐，可不只有年节赏银，还有羊皮、衣料和一些旧钗，虽说娘娘用过的首饰不可变卖，但完全可以作为嫁妆，日后传给子孙后人，亦是极体面的东西的了。
二人千恩万谢退下了，岁余才忍不住道：“娘娘，如此一来，只怕月移、花影和底下一些快足岁的宫女都要日夜盼着足岁离宫了。”
舜英笑道：“期盼回家，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吗？”
岁余一噎。
舜英知道，岁余对家中毫无惦念，但旁人并非如此。
“还有你，再过两年也满二十五了，若是想回家，就提前告诉，我替你安排。”舜英柔声道。
岁余把脑袋摇成了波浪滚，“奴才在宫里穿金戴银，何苦回去受罪？”
如今每天都有肉吃，小厨房做的精致点心，娘娘往往只吃一两块便都赏给她了，如今身上穿的虽是不起眼的宫女制式衣裳，料子却是极好的潞绸，细绫的中衣中裤、贴身的更是上等云罗，每日只需呆在娘娘身边，负责传了话、算个账，活计轻松，待遇优厚。旁人都精打细算攒钱，岁余却从来不吝啬花钱换好吃的，衣裳都是花钱请针线上人做的。饶是如此，岁余的存款丝毫不比旁人少。
岁余抚了抚耳朵上沉甸甸的金累丝楼阁耳环，这耳环是月前造办处送来的，娘娘嫌弃太沉，直接就赏她了。这样的好东西，她已经足足攒了一小匣子，她的日子比宫里多少小主过得还富贵呢！
这样的好日子，傻子才离宫！
舜英笑着说：“那等过两年，便直接做我宫里的教引嬷嬷吧，到时候跟撷芳姑姑一个待遇。”
撷芳便是教引嬷嬷，一年俸禄有二十四两之多，是宫女的四倍！
“多谢娘娘恩典！”岁余笑得灿烂，教引嬷嬷不光俸禄优厚，更要紧的是身份不同了，甚至有资格管教一宫宫女。自然了，撷芳姑姑从不曾托大，娘娘指派她管理针线上人，她从不曾逾矩。岁余明白，等她做了教引嬷嬷，职权便会直接高于撷芳姑姑，也就是景仁宫的掌事姑姑！
想到此，岁余不禁骄傲地挺起了腰板！
舜英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二十五岁的年纪，就要做什么劳什子嬷嬷了！平白把人给叫老了。
景仁宫自是迅速安排妥当，其他宫的娘娘可就堪称是抓心挠肝了。用了七八十来年的贴身宫女，都已是极顺手，虽说内务府会送来新的，但小宫女终究不如老宫女娴熟，况且还要担心被人安插眼线。
“太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开这个恩？”永和宫中德妃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德妃揉了揉眉心，复又看向侍立跟前的两个老宫女，一个叫画屏、一个银烛，伺候她都已经超过十年了，德妃用得十分顺手，要紧的是二人知道不少她的旧事。
想到此，德妃露出慈悲的面孔，“你们俩可愿留下做教引嬷嬷？”
银烛与画屏眼底的光彩一瞬间没了，二人齐齐跪下叩首，齐声道：“奴才愿意。”
德妃满意地颔首，“非我舍不得，主要是你们俩的年岁实在是不小了，就算出了宫，也难匹配好人家。因此倒不如留下来做教引嬷嬷，起码俸禄优厚。”
银烛、画屏一想到教引嬷嬷俸禄有银二十四两、米二十四斛，一时心中稍得宽慰。
其实别的宫女也差不多，嫔妃们谁没点阴私，谁又放心把那些知道太多的宫女放出去？太后给的名额，几乎一下子就占满了，康熙三十七年冬天，除了舜英的两个贴身大宫女离宫婚配，其他宫放出去的大都是普通宫女。
岁余忙不迭将打听到的消息仔细上报，“惠妃宫里原本有个塔纳嬷嬷，因此如今只留了个叫五福的老宫女做教引嬷嬷，宜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翡翠和珊瑚做了教引嬷嬷，荣妃宫里留了淡烟、疏柳，永和宫有银烛、画屏，宣妃娘娘宫里本就有两个陪嫁嬷嬷，便没有留人。僖嫔留了贴身宫女如意为教引嬷嬷，敏嫔、良嫔都没有留人，定嫔娘娘宫里……”
“好了好了！”嬷嬷来嬷嬷去的，听得人头都大了。
岁余笑着吐了吐舌头，“娘娘，这贴身宫女少了两个，您看是从底下二等宫女里选两个提拔上来，还是叫内务府送新人来。”
舜英道：“你替我从底下选两个上来便是。”
“娘娘英明！”如今各宫各院都缺人，内务府难免左右支绌，与其到时候送了不合心意的来，倒不如从二等里头选个老实听话的。
岁余办事最是麻利，不几日，便从针线上人里挑了个十五岁的、唤作妞妞的小宫女，又从后厨寻摸了个略识几个字的小宫女，亦才十四，唤作招娣。
都挺好，就是名字嘛，一个约等于没有，另一个还不如没名字。
舜英大手一挥，从她最喜欢的李清照的一首《渔家傲》中选了个好字眼儿赐予二人，正是晓雾与星河。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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