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短,一长。
那代表“电路重连成功”的信号,像一枚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没有激起喜悦的涟漪,只在佐藤光的意识深处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下沉。
她整个人依旧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
就在这时,左手食指的指尖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蜡质细针扎了一下。
这感觉转瞬即逝,紧接着,一股全新的、不属于这防空洞的感官洪流冲垮了她的意识堤坝。
是便利店特有的,混杂着关东煮鲜味与廉价空气清新剂的暖风。
是某种光滑、冰冷、带着水汽的玻璃表面。
她的视野里,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正笨拙地握着一根红色的蜡笔,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上,费力地涂抹出两个背靠背的黑色剪影。
那画面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透过玻璃扭曲的倒影,她“看”到了一个穿着围裙的店员,皱着眉走过来,手里拿着抹布。
那店员的动作顿住了。
一个念头在佐藤光的感知中闪过,那不是她的念头,而是那个店员的——这画,好像在哪见过。
没有擦除。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手机拍照快门声,紧接着是消息发送成功的震动。
三分钟,不,或许还不到。
佐藤光感觉到一股嘈杂的声浪,是放学后孩子们的喧闹。
数十个小小的意识汇集成一股洪流,本该沿着固定的路线向前。
然而,那股洪流在便利店门口出现了小小的分岔。
一个孩子指着玻璃上的画,拉住了同伴。
队伍的流向,被这幅幼稚的涂鸦,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下一秒,一声金属疲劳到极致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从队伍原定路线的正上方传来。
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广告牌支架轰然坠地的闷响,震动顺着大地,微弱地传到了防空洞的石壁上。
嘴角溢出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佐藤光却笑了,那笑容牵扯着干裂的嘴唇,像一个痛苦的鬼脸。
她撑起半边身子,在那张特制的感应纸上,画下了第三幅图的最后一笔。
画面上,一间小学的教室里,老师正宣布推迟放学。
她给这个场景添加了一个细节:教室的窗台上,多了一盆刚刚盛开的紫色紫阳花。
一个象征着“等待”与“变化”的标记。
念头刚刚落下,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感知涌了进来。
是硫磺。
是火柴划过磷纸的刺鼻气味,随即而来的是白蜡烛燃烧时,那股独特的、带着脂肪酸的暖意。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自己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金属圆筒里。
光线从背后射来,在前方粗糙的墙壁上投射出一个模糊的方框。
是藤原静。在图书馆的地下资料室。
佐藤光“看”到了那卷她三年前寄存的胶片,正被藤原静颤抖的手送入老式投影仪。
画面亮起。
是那本未完成同人志的扉页。
神社的古树下,两个看不清面孔的孩子,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扭曲着,最终汇成了一幅简陋却精准的涩谷区域地图。
一个哀伤而坚定的女声,不在耳边,却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你说过,影子比名字活得久……现在,轮到我们替你活着了。”
话音落下,胶片触到了投影仪滚烫的灯泡,边缘瞬间卷曲、焦黑,燃起一小簇橙红色的火焰。
火光吞噬了画面,却在墙壁上,将那道拉长的影子,烧灼成两个硕大而清晰的汉字。
东出口。
几乎在同一瞬间,第三股感知流强行挤入。
冰冷,坚硬,带着键盘敲击时的清脆触感。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绿色代码,屏幕最下方,一行红色的指令正在闪烁——净化协议,最终确认。
是西村葵。
她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
一段不属于佐藤光,却被她清晰感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童年,拥挤的涩谷车站,她和妹妹被人潮冲散,那只温热的小手从自己掌心滑走的瞬间,带来的彻骨冰凉。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记忆里,一幅新的画面硬生生叠了上来。
这一次,走失的妹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画。
画上,是一朵盛开的紫阳花。
西村葵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键盘上,她带着哭腔,喃喃自语:“有些东西,不该被抹去。”
她猛地按下了确认键。
佐藤光“看”到系统日志里,代表“净化协议”的进程条闪烁了一下,最终显示出“指令失效”的灰色字样。
与此同时,她感知到窗外街道上,十个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抬起头,正好奇地看着电线杆上,那朵不知被哪个孩子画上去的、色彩鲜艳的蜡笔紫阳花。
三股信息流的冲击,让佐藤光的身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
那只手已经变得像毛玻璃一样,透明度超过了三成。
她能清晰地透过自己的手掌,看到下方地面上碎石的轮廓和纹理。
存在感正在被世界飞速抹除。
她毫不犹豫地狠狠咬破舌尖,剧痛与浓郁的血腥味让她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了一瞬。
她翻过那张感应纸,用沾满鲜血的指尖,在背面飞快地刮出最后一道指令。
给虎杖悠仁的。
她没有画脸,只画了一只从黑暗中伸向阳光的手。
那只手的掌心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刻下了一颗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星星。
那是乙骨忧太七岁时,埋下糖纸铁盒的秘密地点。
就在这时,一股全然不同的意识如山崩般压下。
冰冷、浩瀚、非人。
她的视角被猛地拔高,悬浮于东京上空的浓厚云层之中。
脚下是灯火组成的巨大棋盘,那些刚刚出现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涂鸦和折纸,像一个个无序的噪点。
一个带着缝合线的笑脸,在她脑海中浮现,伴随着一个冰冷而轻蔑的念头。
“不过是情绪共振的杂音。”
是羂索。
但紧接着,那股傲慢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是烦躁。
一个被他精确设置的,关于“五条悟被困”的关键时间节点,竟然因为一个该死的司机,为了送发烧的孩子去医院而绕路,出现了整整三十七秒的错位。
视角骤然拉回地面。
她“看”到了虎杖悠仁。
他正要拐进一条地下通道,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前方电线杆上,那颗用蜡笔画的、歪斜的黄色星星。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画画的姐姐……说过别走地下。”
那股君临天下的高位感知,在这一刻,带着一丝被蝼蚁冒犯的惊疑,彻底退去。
防空洞重归死寂。
佐藤光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她的身体几乎成了一张半透明的纸,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意识正在沉入无底的深渊。
就在她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那张被她压在身下的感应纸,突然毫无征兆地,以一种全新的频率震动起来。
那不是热量,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低沉的嗡鸣,仿佛有海量的数据,正通过一个看不见的端口,向她奔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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