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村子，老许就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
这感觉很不舒服，但又避无可避。
周遭全是往同一个方向前行的人群。
像是潮水一般推着他。
他想去叫小厨神，又想起进村之前白宁舒的叮嘱，末了只能再度将嘴闭上。
神庙还是之前的位置，却跟他们上次来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夜色如墨，将这个远离都市的山村彻底吞没。
唯有这西山坳里的神庙还兀自醒着。
它就屹立在此处，散发着一股非人间能有的清冷光晕。
月光洒在观宇的黛瓦和粉墙之上，反射出幽寂的微光。
整座道观都像是浸泡在寒潭之中的青玉。
那飞檐斗拱轮廓模糊，一眼瞧过去像是蛰伏在黑夜中的巨兽静默的拱起自己那骇人的脊骨。
观门前两盏白色的纸灯笼亮着，烛火在寒风中纹丝不动，散发出冰冷的青白色光芒，不像是烛火，倒像是两团鬼火。
牌匾上，三个铁笔银钩的大字“养真观”如同符箓，封住此处作为整个村子的阵眼，摄取八方气运来供养。
白宁舒微微眯起眼睛，感觉到了空气中还有一股子诡异的异动。
听着像是山风穿过林梢带来的呜呜呼啸，可细细听着更像是从观墙中间传出来的呜咽啼哭。
观内也没有寻常庙宇中常听的虫鸣或钟鼓之音。
只有一种低沉且有规律的嗡鸣，似地脉的搏动，又像是巨大的机械在道观的地下深处正在缓慢的运转，隐隐传来。
这声音说不上刺耳，只是听着听着，就让人心头发空，甚至昏昏欲睡。
白宁舒抬头环视一圈，注意到附近的人都已经陷入了一种如痴如醉的模样，显然是进入了第一重被催眠的状态。
老许等人还是清醒的，只是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只随着人流走着。
跨入院门的一刹那，白宁舒感觉自己好像穿透了一层粘稠的水膜，外面墙体里发出的呜咽声彻底消失不见了，倒是那地脉搏动似的嗡鸣声似乎在胸口和颅内形成了微妙的共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味，混合着陈年香灰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糜烂气味——甜到发腻。
闻到这个香味的信众已经有开始原地跪拜的了。
他们或是泪流满面或是叩首不起，像是已经被什么旁人看不见摸不准的东西所深深折服，沉迷其中。
这是第二重催眠，以刺激嗅觉神经而出现幻觉。
白宁舒和老许等人继续同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着，过了庭院就瞧见不远处的正殿大门敞开着。
白宁舒灵动的双眸环视着四周，瞧见整个庭院的格局方正，铺陈着洁净的青色鹅卵石。
庭院的正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青铜水盂，那液体深邃如墨倒映着空中清冷的圆月，像是将整个月亮都囚禁于此。
水盂边缘镌刻的不是祥云仙鹤，而是层层叠叠、首尾相连的蜷缩人形，姿态诡谲。
整个水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奇怪的仪式。
两侧的回廊阴影很深，瞧不见廊下的东西，只能听见好像有梦呓般的叩击声，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
那声音很轻，不仔细听都难以辨认。
越来越多的人都缓缓跪下，一副虔诚膜拜深受折服的架势。
等走到大殿前那以黑白两色石材铺成巨大的扭曲太极图时，就只剩下白宁舒和老许等人了。
几人看着白宁舒用眼神提问。
跪吗？
不跪好像显得他们很不合群一样。
现在可就只剩下他们还没跪下了。
这时，一个碎裂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就瞧见殿门破碎，什么东西被丢了出来。
王大友和宋队下意识去接，这才发现，被丢出来的是一具骨头扭曲的十分明显而诡异的尸体。
看样子死了有一阵子了，那青白的皮肤在月光下能看见大片的尸斑。
看上去十分骇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手一松，那尸体便咣当一下子砸在地上。
紧接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飞了出来。
都是尸体遭到重击而残破不堪的模样。
“嗷呜！”介乎人声与兽声之间的嘶吼传来，将原本还沉默于幻觉之中虔诚跪拜的人吓了一激灵。
那一双双痴迷其中的双眼也瞬间恢复清醒，不敢置信地望着大殿的方向。
“你们在这待着，有事就跑，不要跟进来！”白宁舒留下这句话便从挎包里抽出一柄扎着粉色蝴蝶缎带的桃木剑冲了进去。
老许等人立即呼吸一窒，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眼中满是紧张，生怕白宁舒这次去会遇见什么危险。
没过几秒，白宁舒就抄着那把桃木剑原路跑回来了。
“？”众人正疑惑着就听见白宁舒对着他们喊。
“里面是岳东！不是鬼！跟我专业不对口，换你们上！冲啊！”白宁舒吆喝着。
除妖降魔，她是专业的。
杀人？不刑的，那可是要进局子的。
听见白宁舒的话，老许等人赶紧冲了进去。
一进门，他们就瞧见了一个倒地的白发老叟，仰躺在蒲团上捂着胸口，张着嘴露出了一颗金牙。
“呜嗷！”一声传来，老许等人猛地抬头就瞧见了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被锁在一个阵法中央。
除了他的脖子上还拴着铁链之外，他手脚之上的粗重铁链都被他扯断了。
“这是……岳东？”方恒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这跟他拿到的资料不一样啊。
资料上不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六，体重130斤的偏瘦男人吗……啊这……
这不对吧！
听见“岳东”两个字，那怪物一样的男人猛地回头瞪向方恒，紧接着便呲着牙飞扑过来，眼中带着要将方恒撕碎的狠劲儿。
“哗啦啦”一声，他脖子上的铁链又将他拽回了原地。
他嘶吼一声，便咬着牙奋力地将那铁链掰弯扯断。
岳东展现出来的惊人的力量让众人都愣在了原地——这还是人吗？
没了铁链的束缚，岳东再度奔向方恒。
老许赶紧拔枪，枪口对准岳东便是一枪。
下一秒，那两米高的壮汉便瞬间消失了。
老许呼吸一窒，就感觉一阵风迎面而来，那力道大的似乎要把他掀翻。
根本来不及思考。
这时，只听见一个童音响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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