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妖法？”
他脑中一片混乱，只剩下这个荒诞而恐惧的念头。
他赖以生存的智谋和口才，在这种绝对的力量和未知的技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大将贺遂强自镇定，厉声喝道：“不要慌！不过是些奇技淫巧之物！稳住阵脚！弓弩手准备！滚木礌石……”
然而，他的命令还未完全下达，城下的隋军已经率先发动了攻击！
“神策军！第一列！瞄准城头垛口——放！” 李安手中令旗猛地挥下！
“砰！砰！砰！砰——！”
刹那间，一片密集得如同爆豆般、却又远比爆豆响亮刺耳千百倍的轰鸣声，猛然炸响！
数千支击发枪几乎在同一时间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和浓密的白色硝烟！刺鼻的硫磺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城头上的西梁守军，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
只见站在垛口后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一般，身体猛地一震，胸前、脸上瞬间爆开一团团血花，惨叫着向后仰倒！
子弹轻易地撕裂了他们身上的皮甲甚至铁甲，钻入血肉，带走生命！
箭垛被打得碎石飞溅，木制的女墙被射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仅仅一轮齐射，北门城楼上肉眼可见的守军，就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子，倒下了一大片！
“啊！我的眼睛！”
“救命！我中箭了……不，是妖法！”
“躲起来！快躲起来！”
凄厉的惨嚎和惊恐的尖叫瞬间取代了之前的鼓噪和命令。
幸存的守军士兵被这完全超出理解的打击方式吓破了胆，他们下意识地蹲下身子，蜷缩在垛口后面，再也不敢轻易露头。
什么弓箭反击，什么滚木礌石，在这能于百步之外精准索命的妖术面前，都成了笑话！
“第二列！上前！瞄准——放！” 李安的命令冰冷而无情。
“砰！砰！砰——！”
又是一片震耳欲聋的齐射！硝烟更加浓郁，弹丸如同死亡之雨，再次洗礼着城头。
试图冒头观察敌情或指挥的军官，往往刚露出半个身子，便被数颗铅弹同时命中，当场毙命！
“火炮！目标城门楼及两侧城墙——放！” 随着李安下一步命令，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轰！轰！轰——！”
十几门火炮发出了怒吼！
声音远比火枪齐射更加沉闷、更加巨大，仿佛天崩地裂！
炮口喷出长达数尺的炽烈火焰和浓烟，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身猛地向后一坐！
黑色的实心铁弹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划破空气，狠狠地砸向朔方城墙！
“轰隆！”
一枚炮弹准确地命中了北门城门楼的一角，木石结构的城楼如同被巨人的拳头砸中，瞬间塌陷下去一大块，碎木、砖石混合着人体的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躲在里面的陆季览被震得摔倒在地，满头满脸都是灰尘，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失聪。
“嘭！” 另一枚炮弹砸在厚重的包铁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看似坚固的城门剧烈地晃动起来，门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后面的门闩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更有炮弹直接砸在城墙上，夯土的墙体根本无法抵挡这种狂暴的力量，被硬生生砸出一个个巨大的豁口，躲在后面的守军非死即伤！
炮击的威力，是这个时代冷兵器守城战从未经历过的噩梦！
它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破坏，更是对守军意志的彻底摧毁！
“天罚！这是天罚啊！”
一个西梁老兵丢掉了手中的刀，跪在地上，朝着城外隋军的方向疯狂磕头，涕泪横流。
“大隋皇帝是真龙天子！有天神相助！我们打不过的！打不过的！”
“城门要破了！快跑啊！”
“丞相呢？贺将军呢？现在该怎么办？！”
“跑啊，还等什么呢？”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西梁守军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
士兵们开始不顾军官的呵斥，丢下武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头上乱窜，寻找着可能逃生的路径。
此时的西梁军指挥已经完全失灵。
“不许跑！”贺遂气急败坏地喊道。
他试图斩杀几个逃兵稳定军心，但他刚砍倒一人，就被身边亲兵死死拉住：“将军！顶不住了！隋军有妖法！再不撤，弟兄们都要死光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将军！”
贺遂看着周围彻底崩溃的士卒们，听着震耳欲聋的火枪火炮声和部下绝望的哭喊，又看了看城外那支如同雕塑般沉稳、依旧在不断进行火力输出的隋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涌上心头。
朔方……完了。
任何勇气和战术，在这种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毫无意义。
“保护丞相……从南门……突围……”
贺遂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
城外的秦琼和他麾下的千余唐军残兵，全程目睹了隋军攻城的整个过程。
从火枪那密集如雨、精准致命的齐射，到火炮那撼天动地、摧枯拉朽的轰鸣，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狠狠地砸在他们的视网膜上，撞击着他们的心灵。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似乎忘记了自身的伤痛，忘记了之前的绝望，只是呆呆地看着，仿佛在观看一场与他们处于不同维度的战争。
副将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指着那被火炮轰击得摇摇欲坠的城门楼，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将……将军……那……那就是报上说的……火器？”
秦琼没有回答，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握着卷刃横刀的手在隐隐颤抖。
他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以及一丝……后怕。
他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模拟，若是此刻在城头上面对隋军这恐怖火力的是他和他麾下的大唐精锐，结果会如何？
答案让他心底发寒——恐怕，比西梁守军支撑的时间，也长不了多少！
那些火枪的射程和精准度远超弓箭，而火炮更是能轻易摧毁他们赖以坚守的城墙和信心！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较量！
“原来……这就是秦王殿下……一直深深忌惮的力量吗？”秦琼在心中喃喃自语。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雄才大略的秦王殿下，在面对东面的隋帝杨勇时，总是显得那般凝重和谨慎。
当年在战场上失踪的大隋太子，如今的大隋皇帝，拥有了如此神兵利器，其背后的国力、技术是何等的强大和可怕？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秦琼心中蔓延。
其中，既有对强大武力的敬畏，也有对没有完成任务的苦涩，更有一种身为军人，对另一种截然不同战争模式的茫然与思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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