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时候，我把它塞进外套内袋。指尖碰到录音笔的边缘，冰凉的一块。我捏了一下开关，确认它在工作。
关毅说让我等他消息再行动，但我不能等。那些人已经盯上排练室了，脚步声不会是最后一次。我要把事情引开，不能让他们找到机会动设备、改流程。
我走出大楼时风有点大。街边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我沿着墙根走，绕了两个路口才打车。司机问去哪，我说了个模糊的地址，中途下车，步行穿过三条巷子。到约定地点时，离八点还有十分钟。
那是个废弃的仓库区，铁门锈得厉害，上面挂着锁链，但中间被人剪开了口子。我低头钻进去，听见里面有动静。
四个人站在空地中央，穿黑夹克，站姿松散，可眼神一直跟着我。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烟，见我走近，把烟踩灭。
“你一个人来的？”他开口。
我点头。“你们老板让你来找我谈条件，对吧？”
他没回答，左右看了看同伴。另一个矮个子往前半步：“你知道不该来这个地方。”
“我知道。”我说，“可我也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高个子冷笑一声：“既然知道，还敢来？”
我握紧包带，声音没抖：“我不来，怎么听你们说她给了什么好处？让你们在这儿拦我，不让我好好比赛。”
矮个子立刻皱眉：“谁说要拦你？我们就是传个话。”
“传什么话？”我慢慢往后退了一小步，靠近一根水泥柱，“她说只要我在台上出丑一次，就会自动退出？还是说……你们准备让我‘消失一晚’，第二天直接弃赛？”
话音落下，空气变了。四个人同时朝我这边靠过来。
高个子抬手：“别装了。你都录了音吧？删了，现在还来得及。”
我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把手伸进包里，像是在摸手机。其实是在确认录音笔的状态。红灯亮着，还在运行。
“你们替她做事，图什么？”我换了个语气，“钱？名气？可你们想过后果吗？干扰选手参赛，威胁人身安全，这些都能立案。到时候不只是退赛的问题。”
矮个子突然急了：“少废话！我们只是带句话——明天你不上台，一切好说。你要敢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盯着他：“所以她是让你们动手？”
“不是我们动。”高个子插进来，“是意外。比如话筒失灵，台阶松动，摔一下很正常。没人会查。”
我笑了下。“可你们忘了，我每次演出都戴监听耳机。返送系统独立运行。你们动不了信号，也碰不到我的设备。”
他们愣住。
我知道他们没想到这些。他们只是被叫来吓人的，不清楚具体安排。但这正好给了我机会。
“你们回去告诉她。”我把包拉好，转身作势要走，“就说我不想闹大。但如果有人在我比赛那天制造‘意外’，我会把这段对话交给警方。”
“你威胁我们？”矮个子冲上来一步。
“不是威胁。”我回头看他，“是提醒。你们可以继续替她跑腿，但别把自己搭进去。”
高个子挥手拦住同伴：“别说了。把她手机收了。”
我立刻后退，背贴住柱子。他们围过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
我按下包里的紧急信号按钮——那是关毅给我装的定位器联动装置。只要触发，他会立刻收到警报，并看到我的位置。
“别逼我喊。”我说，“这地方没监控，但外面有巡逻车。你们真想在这里被抓？”
他们动作迟疑了一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
四个人脸色全变了。
“你报警了？”高个子瞪我。
“我没有。”我看着他们，“但你们刚才说的话，已经够让别人报警了。”
警车越来越近，灯光照进院子。他们开始往出口跑，但铁门那边已经有警察进来。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终于从包里拿出来，举着手机。
“我在录音。”我对赶来的警察说，“他们威胁我，让我退赛。还提到有人会在我比赛时制造意外。”
一个警官接过手机，点开录音文件听了十秒，抬头问：“你说他们是受人指使？”
“是。”我说，“名字我不能确定，但他们刚才提到了计划细节。我可以配合调查。”
另外两名警察追出去抓人。有两个翻墙跑了，但很快被外围警力拦下。剩下两个被按在地上戴上手铐。
我跟着做了初步笔录，说明情况。警察记下时间、地点、对话内容，收走了我的录音文件备份。
“我们会联系相关单位核查。”警官说，“你也注意安全，近期避免单独外出。”
我点头，把手机放回口袋。
走出警局时天已经黑透。我打了辆车回家，路上一句话没说。司机看我脸色不好，也没多问。
车子停在楼下，我坐在里面没动。反手摸出录音笔，重播了一遍。
声音清楚，每一句都在。
我把文件同步到云端，删掉本地记录。然后关机，把卡取出折断。
楼道灯坏了，我摸黑走上五楼。开门进屋，第一件事是检查窗锁。拉上窗帘，打开灯，把包挂在门后。
水杯还在桌上，是昨天留下的。我接了杯热水，喝了一口。
手还是有点抖。
但我没坐下。
走到镜子前，我看自己的脸。眼睛有点红，嘴唇干，可表情是稳的。
我深呼吸三次，拿出备用手机开机。信号刚恢复，消息就涌进来。
关毅打了五个未接来电。
评审组长助理发了两条信息，问是否提交补充材料。
姜美妍的消息停在二十分钟前那条：【姐，求你了，回个信吧。我快吓死了。】
我点开她的对话框，输入框跳出来。
手指悬着，没打字。
我不是不想回。我只是需要几分钟，确认自己真的安全了。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脱掉外套，坐在床边。
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的每一句，他们的反应，警察到来时的表情变化。没有遗漏，也没有冲动。
我做到了。
不是躲，也不是忍。是正面接住了这一击。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消息。
是关毅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看了两秒，按下接听。
他出现在屏幕上，背景像在车里。神情紧绷。
“你没事吧？”他第一句就这么问。
“没事。”我说，“警察到了，人都被抓了。”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学会设定位报警的？”
“你教的。”我说，“上次彩排结束后，你说以后出门都要带上。”
他点点头，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等我说更多。
但我现在不想讲第二次。
“我现在只想休息。”我说，“明天还要比赛。”
他看着我，几秒后说：“那你睡吧。我等你上台。”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远。
起身去洗了把脸。冷水拍在脸上，人清醒了些。
回到床边，我躺下来，盯着天花板。
外面很安静。
可我知道，今晚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她们的人被抓了，证据交出去了，可真正要面对的，还在明天。
我闭上眼，开始默唱开场曲的第一段。
声音在脑子里一遍遍过，节奏、换气点、情绪推进。
直到睡意慢慢压上来。
窗外，天边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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