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小队在黑夜与追兵的夹缝中亡命奔逃。朔风左肩的刀伤深可见骨,随着剧烈奔跑,鲜血不断渗透包扎的布条,剧痛如同针芒般刺透四肢百骸,但他咬紧牙关,凭借对地形的精准记忆和过人毅力,带领着受伤的同伴在崎岖险峻的山崖沟壑间穿梭。顾九章手下的接应组在二号撤离点附近制造了数条迷惑性踪迹,还布下暗藏尖刺的陷阱与烟雾弹,稍稍延缓了追兵的速度。
天色将明未明的最黑暗时刻,四人终于摆脱了穷追不舍的火罗教教徒,与在预定安全地点焦急等待的接应人员汇合。他们被迅速转移上早已备好的骆驼,一路向西疾驰,最终在黎明时分抵达石泉部的秘密营地。
殷璃第一时间赶到医疗帐篷,看着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浴血的朔风,以及手臂中毒发黑的“寒刃”,心中一紧。随行御医正在为朔风处理伤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虽未伤及要害,但刀刃上的毒素已开始蔓延,需尽快清创排毒。
“辛苦你们了。”殷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目光扫过众人疲惫却坚毅的脸庞,“行动细节和成果如何?”
朔风强撑着眩晕感,用沙哑的声音简要汇报了潜入过程:“引星台下方确有能量核心,我们遭遇两名‘暗焰卫’埋伏,拼死将四罐‘蚀铁流浆’注入关键节点。撤离时发出半声警哨,追兵甚急,幸得策应组与接应组配合,才得以脱身。”
鲁墨补充道:“流浆已精准注入能量核心的传导节点。按工部测算,其腐蚀作用会在十二个时辰后逐渐显现,四十八个时辰内达到顶峰,足以破坏金属柱与符文阵列的结构稳定性,使其无法承受祭祀时汇聚的强大星辰之力。但火罗教精通诡秘符文之术,是否会提前发现异常,或有特殊补救手段,尚未可知。”
殷璃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也就是说,最快明日,最迟后天,便可确认流浆效果。而祭祀就在大后天夜晚,时间窗口极窄。”她目光沉凝,迅速做出部署,“接下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四项紧急指令立刻传达下去:
1.\t严密监控:调动所有能部署的暗桩、游骑及靖安司眼线,以赤岩谷和新月绿洲为核心,形成三层监控网。利用特制的能量感知仪器,全天候监测引星台方向的能量波动,同时密切关注谷内人员调动、物资运输及守卫变化,任何异常都需第一时间上报。
2.\t加强戒备:石泉部及已明确归附的流沙部、黑石部立刻进入一级防御状态,加固部落围栏,组织青壮年牧民组建护卫队,昼夜巡逻。同时,通过秘密渠道向周边摇摆部落示警,告知火罗教可能因计划受阻而展开报复性袭击,劝其紧闭门户,切勿轻举妄动。
3.\t筹划后手:若“蚀铁流浆”效果不彰,或火罗教提前发动祭祀,立刻启动备用方案——由顾九章率领三百名部落精锐与靖安司好手,利用沙漠地形,对赤岩谷的物资运输线、外围工坊进行袭扰,重点破坏粮草补给与通讯联络,至少干扰其祭祀进程。
4.\t急报京城:以八百里加急的最高等级,将夜探结果、流浆起效迹象及当前严峻形势,详细禀报谢景宸与朝廷,请求边境军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做好随时支援西域的准备。
赤岩谷内,引星台遇袭、两名精锐“暗焰卫”被杀的消息,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在火罗教高层中炸开。首席护法在神庙大厅内暴怒如狂,猩红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守卫头目,手中权杖重重敲击地面,黑石地砖应声碎裂:“一群废物!连神坛核心都守不住!”
他当即下令处决了负责引星台区域守卫的三名头目,尸体被悬挂在谷口示众,以儆效尤。随后,一场覆盖整个赤岩谷与新月绿洲的地毯式搜查全面展开,凡是没有明确身份证明、言行稍有可疑者,皆被投入地牢严刑拷打。劳工中的骚动被血腥镇压,数名被怀疑与潜入者有牵连的劳工被当众处以火刑,烈焰与惨叫交织,试图以极致的恐怖维持秩序。
然而,对于引星台能量核心的具体状况,火罗教内部却出现了严重分歧。负责维护祭坛的符文师和工匠紧急检查后,最初并未发现明显异常——“蚀铁流浆”渗透得极其隐蔽,仅在金属柱表面留下细微痕迹,且腐蚀作用尚未大规模显现。
“不过是中原老鼠的小打小闹,核心能量流转正常,无需大惊小怪。”掌管祭祀的护法不以为然,坚持认为这只是一次失败的骚扰。但亲眼见过黑色液体注入痕迹的首席符文师却忧心忡忡,跪在首席护法面前恳切进言:“护法大人,那黑色液体绝非寻常之物,臣观其痕迹,似有极强的腐蚀性,且能渗透符文缝隙。若不彻底检查,恐在祭祀时引发能量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恳请暂停祭祀进程,更换核心部件!”
“暂停?荒谬!”首席护法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咆哮道,“祭祀时辰乃焚天大神亲自定下,引动天象,岂容延误?那些中原杂碎的小把戏,岂能撼动神坛根基!”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护法和头目,语气狠厉,“加强引星台与巨弩工坊的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祭祀照常进行!若是再出纰漏,尔等皆要献祭于神前,以平息大神之怒!”
在首席护法的高压之下,祭祀的准备工作不但没有停止,反而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节奏推进。更多的赤阳石、硫磺等物资被强行征收,更多的劳工在皮鞭与刀刃下超负荷劳作,不少人累倒在地,瞬间便被拖拽出去,再也没有回来。整个赤岩谷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到极致的危险气息。
一日后,深夜。
潜伏在赤岩谷外围山丘上的暗影司外围人员,紧握着特制的能量感知仪器——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盒,内部镶嵌着一块来自星陨珏的边角料,能微弱感知到类似的能量波动。仪器指针突然出现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颤动”,如同心脏出现了早搏。
“能量波动异常!”暗探心中一凛,立刻通过加密信号将消息传递出去。与此同时,潜伏在新月绿洲内的靖安司眼线也传回情报:绿洲深处的神庙方向隐约传出激烈的争吵声,数名身着工匠服饰的人被紧急召入神庙,彻夜未出,期间还有不少守卫往返于神庙与赤岩谷之间,神色慌张。
消息传到石泉部,殷璃正在灯下研究赤岩谷的地形图,闻言精神一振:“流浆起效了!他们已经察觉异常!”
但这份喜悦仅持续了片刻,担忧便涌上心头:“火罗教行事狠辣且不计代价,他们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抢修。接下来,是强行修复,还是铤而走险继续祭祀?”
又一日过去,距离祭祀之夜仅剩最后一天。
赤岩谷内的混乱迹象愈发明显。伪装成西域商贩的靖安司眼线回报,谷内正在秘密调集一批备用的金属柱与符文基板——这些部件比原本的核心小一号,材质也稍显粗糙,显然是应急备用之物,正被重兵护送运往祭坛方向。同时,新月绿洲通往赤岩谷的所有道路被完全封锁,只允许持有黄金令牌的核心人员进出,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他们在尝试更换或加固核心!”鲁墨看着传回的情报,断然判断,“但如此复杂的能量核心,涉及符文阵列与磁石感应的精准匹配,仓促之间想要完全修复或替换,成功率极低,且风险巨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能量失控,整个祭坛都会化为灰烬。”
殷璃当机立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给他们从容抢修的时间!通知我们联络上的所有部落,火罗教已是穷途末路,可能进行最后的疯狂掠夺或强行征调,让他们务必紧闭门户,加固防御,切勿与之正面冲突。”
她转向顾九章,语气凝重:“让你的人,在赤岩谷外围制造最大规模的混乱。放火焚烧他们的外围物资堆,破坏必经之路的桥梁与栈道,袭击落单的巡逻队,总之,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无法专心修复核心!”
与此同时,殷璃向已逼近西域边境的安西都护府精锐骑兵发出紧急信函,请求他们在祭祀当夜,于边境线进行高强度的武装巡逻与威慑性演练——旌旗招展,鼓声震天,做出随时可能越过边境、介入赤岩谷之事的姿态,进一步牵制火罗教的兵力与注意力。
数千里之外的京城,谢景宸在兵部衙门接到了殷璃“流浆生效但局势危急”的急报。他展开密信,目光快速扫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整理朝服,快步入宫面圣。
养心殿内,景和帝正对着西域地图沉思,神色凝重。见谢景宸匆匆而入,便知必有紧急军情。
“陛下,西域已至生死关头。”谢景宸躬身行礼,声音铿锵有力,“火罗教祭祀在即,但其引星台核心已被‘蚀铁流浆’腐蚀,局势出现转机。但火罗教狗急跳墙,正强行抢修,且可能对归附我朝的部落发动报复。臣请旨,安西都护府所属边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若祭祀之夜西域有变,或火罗教铤而走险进犯我边境庇护之部落,臣请许安西都护府王贲将军临机决断,授予其自卫反击之权!”
景和帝看着地图上被红圈标记的赤岩谷,又看向自己最倚重的臣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他从御案上拿起一枚雕刻着龙纹的节钺,递向谢景宸:“准!赐安西都护府王贲将军朕之节钺,必要时,可先战后奏,无需事事请示!”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期许与担忧:“镇国公,朕将西域战和之决断,交予你与安乐郡君。务必……既要功成,也要让她平安归来。”
“臣遵旨!”谢景宸双手接过节钺,郑重躬身,心中暗下决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确保殷璃安全,阻止火罗教的阴谋。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火速送往西域边境,安西都护府的军队立刻行动起来,旌旗蔽日,战马嘶鸣,整个边境线都笼罩在大战前夕的紧张氛围中。
最后的倒计时,只剩下十二个时辰。
赤岩谷内,火罗教的抢修工作仍在疯狂进行,工匠与教徒们不眠不休,在首席护法的监视下,试图将备用金属柱与符文基板接入能量核心。引星台方向的能量波动愈发不稳定,时而微弱,时而剧烈跳动,如同濒死之人的呼吸。
石泉部营地内,殷璃站在营帐外,望着西方赤岩谷的方向,夜色深沉,却仿佛能看到那里跳动的火光与弥漫的杀气。朔风的伤势已稍有好转,虽仍虚弱,却坚持要参与最后的行动;鲁墨与“破障”小队正在检查最后的装备,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部落的牧民们也已集结完毕,手持弯刀与弓箭,眼神坚定地等待着命令。
暗潮已汹涌至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堤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西域,投向了赤岩谷,投向了那个即将被星辰与火焰照亮的夜晚。一场关乎西域安危、王朝命运的终极对决,已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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