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井底密道回到客栈时,暮色已经开始四合。戈壁上的落日格外壮烈,整片天空烧成血红,将忘尘镇的土墙房屋染上一层诡异的光晕。
冷若冰已经在客栈大堂等着,面前的馍一口未动。见陆小凤回来,她立刻起身:“你去哪了?”
“去找了些答案。”陆小凤在她对面坐下,将井底石室的发现一一告知,唯独略过了白忘尘手臂上的金色纹路。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是白忘尘的秘密,不该由自己说破。
冷若冰听完,脸色愈发凝重:“如果先帝真的牵涉其中,那这案子就不仅仅是江湖仇杀了。涉及皇室秘辛,我们查下去,恐怕……”
“恐怕会引火烧身?”陆小凤笑了笑,“冷总捕头怕了?”
“怕倒不至于。”冷若冰摇头,“但六扇门毕竟是朝廷的衙门,查先帝的旧案,于礼不合,于法不容。”
陆小凤给自己倒了碗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那九个捕快,还困在戏里。二十三条人命,还埋在镇外的乱坟岗。花满楼下落不明,西门吹雪剑断神伤。这些,都合礼合法吗?”
冷若冰沉默。
“更何况,”陆小凤放下碗,“白忘尘说,明晚的戏要揭开所有真相。我们若不在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他真把先帝的罪行公之于众,你觉得朝廷会怎么做?”
“灭口。”冷若冰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所有知情者,一个不留。”
“所以我们必须在场。”陆小凤道,“不是为了帮他揭穿真相,而是为了控制局面。至少,要保住那些捕快的命。”
门外传来脚步声,老更夫提着灯笼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西门吹雪。
他一袭白衣已经沾染了尘土,脸色苍白得可怕,但眼神却比昨夜清明了许多。手中的断剑用布条缠着,悬在腰间。
“西门庄主。”陆小凤起身。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还。”
“还什么?”
“陪你演完这场戏。”西门吹雪的声音依旧冷冽,但多了一丝疲惫,“昨晚在台上,我想起了一些事。我的剑,不是被人震断的。”
陆小凤和冷若冰对视一眼:“那是?”
“是我自己断的。”西门吹雪低头看着缠着布条的断剑,“在陈府的地下,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心神失守,内力反噬,剑就断了。”
“你看到了什么?”
西门吹雪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一面墙。墙上画着一幅壁画,画的是……楚王登基的场景。但画里的楚王,戴着笑脸面具。”
陆小凤心中一震:“在哪看到的?”
“陈府地下,面具仓库再往里,还有一层。”西门吹雪道,“那里是移花宫的祭祀之地,墙上画满了移花宫的历史。最后一幅,就是楚王登基。”
冷若冰皱眉:“楚王登基是二十五年前的事,陈府三十年前就灭了,怎么可能画出来?”
“所以那幅画是后来加上去的。”西门吹雪道,“笔迹、颜料,都和前面的不同。而且,画画的人,在画里留了一个标记。”
“什么标记?”
“一朵花,花心里写着一个‘婉’字。”
陆小凤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陈婉儿还活着,而且她一直在监视楚王,甚至可能……就在他身边。”
西门吹雪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更重要的是,那幅画上还题了一行小诗:‘戏终人散时,真相大白日。金銮殿上客,原是画皮人。’”
“画皮人……”陆小凤喃喃重复这个词,忽然想起那些用人皮制成的面具。
如果楚王真的需要《移花秘典》中的“安神篇”来治疗心病,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的“病”,本就是移花宫的人下的手?而他登基后依然畏惧黑夜,需要灯火通明,是不是因为心里有鬼,怕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来索命?
老更夫忽然咳嗽了一声:“几位客官,天快黑了。白班主让老朽传话,今晚的戏改到子时开始,地点不在陈府。”
“在哪?”陆小凤问。
“镇外的乱坟岗。”老更夫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说,既然要演真相,就要在死者面前演。”
戈壁的夜,来得又快又急。
戌时刚过,最后一丝天光就被黑暗吞噬。今夜无月,只有几颗孤星挂在天边,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
乱坟岗在忘尘镇西边三里处,背靠一座光秃秃的石山。据说当年陈府的四十二具焦尸就埋在这里,没有棺木,只用草席一卷,草草下葬。三十年来,镇上死了人也都埋在这里,久而久之,坟包密密麻麻,像是大地长出的疮疤。
陆小凤三人到达时,子时将近。
乱坟岗中央已经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戏台——几块木板拼成台面,四根竹竿撑着破布当幕布,两盏白灯笼挂在竹竿上,在夜风中摇晃,投下惨白的光。
戏台下摆着十几张条凳,已经坐满了人。
都是镇上的“居民”。
陆小凤白天在镇子里看到的那些“鬼魂”,此刻都坐在条凳上,安静得可怕。他们穿着各色衣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是等待开场的木偶。
白忘尘站在戏台边,一袭白衣在黑暗和白灯笼的光之间,显得格外刺眼。他手中拿着一卷戏文,正低声和旁边的老更夫说着什么。
看到陆小凤他们,白忘尘招了招手。
“今晚的戏,叫《画皮》。”等三人走近,白忘尘开门见山,“讲的是一个书生救了只狐妖,狐妖为了报恩,为他画了张人皮,让他换了个身份考取功名。但人皮需要活人的心血滋养,书生就开始杀人取血,最后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张人皮。”
冷若冰皱眉:“你这是借古讽今?”
“不,这就是真相。”白忘尘的眼神在灯笼光下亮得吓人,“楚王当年得的‘奇疾’,需要《移花秘典》中的‘换皮术’来治。陈清源不肯教他完整的术法,只给了半部,所以楚王虽然治好了病,却留下了后遗症——每到月圆之夜,他的脸就会溃烂,需要换一张新的人皮。”
陆小凤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陈府满门被杀,是为了取人皮?”
“四十三张人皮,足够他用一辈子。”白忘尘的声音冷得像冰,“但他没想到,陈清源留了一手——那些用移花宫秘术制成的人皮面具,戴久了会反噬。戴面具的人会渐渐失去自我,变成面具原主人的一部分。”
西门吹雪忽然开口:“所以当今圣上……”
“不是当今圣上。”白忘尘打断他,“隆庆帝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登基的,是戴着他人皮面具的替身。”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乱坟岗的死寂中。
冷若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按剑柄:“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知道。”白忘尘笑了,“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有证据。陈婉儿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楚王杀了陈清源,剥了他的脸皮,戴在自己脸上。然后他放火烧了陈府,以为毁尸灭迹。但他不知道,陈婉儿躲在井底,看到了这一切。”
陆小凤忽然想起花满楼留下的那个“宫”字:“花满楼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迫离开?”
“花公子比你们想象的知道得更多。”白忘尘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块玉佩,和花满楼的那块很像,但更旧,边缘已经磨得光滑,“这是陈婉儿的玉佩,当年楚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花公子在面具记忆里看到了这块玉佩,认出了它的来历。”
“定情信物?”冷若冰不解。
“楚王和陈婉儿,曾经有过一段情。”白忘尘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复杂,“那时楚王还是皇子,来河西巡视,在镇子上听了陈婉儿唱戏,一见钟情。他送她玉佩,许诺将来接她入宫。但后来他知道陈婉儿是移花宫的人,态度就变了。”
陆小凤明白了:“所以他向陈清源索要《移花秘典》,既是为了治病,也是为了控制陈婉儿?”
“或许吧。”白忘尘将玉佩收起,“这些细节,只有找到我姐姐才能知道。但今晚的戏,会演到楚王换皮的那一段。我需要一个演楚王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陆小凤身上。
“我?”陆小凤挑眉。
“只有你能演。”白忘尘道,“楚王是个复杂的人,既有皇子的贵气,又有病人的癫狂,还有杀人后的恐惧。这种复杂的情绪,一般人演不出来。”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我若是不演呢?”
“那戏就演不下去。”白忘尘平静地说,“那些困在戏里的人就永远出不来,真相就永远埋在地下。而你朋友花满楼的下落,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这是威胁,也是交易。
陆小凤沉默了片刻,笑了:“好,我演。但演完之后,你要告诉我花满楼在哪里。”
“一言为定。”
子时到了。
白灯笼忽然同时熄灭,然后又同时亮起——但这次亮起的不是白光,而是诡异的绿光。整个乱坟岗被笼罩在一片幽绿之中,那些坟包像一只只蹲伏的怪兽。
戏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
台上已经布置好了场景——一间书房,书桌、椅子、书架,都是纸扎的,但在绿光下显得无比真实。
陆小凤穿着一身锦袍走上台。袍子是白忘尘准备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但颜色暗沉,像是染过血又洗不干净。脸上没有戴面具,但白忘尘在他眉心点了一颗朱砂,说是能让他更好地进入角色。
他在书桌前坐下,按照戏文,开始念白:
“孤得此疾三年矣,每逢月圆,面如刀割,似有万千虫蚁啃噬。太医束手,方士无功。唯移花宫秘术可解,然陈清源老贼,竟敢以此要挟……”
台词念到一半,陆小凤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纸扎场景开始扭曲变形,绿光变得刺眼,台下的观众——那些镇上的“鬼魂”——突然同时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他们的嘴开始动,发出同一句话,同一句话在几百张嘴里重复: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陆小凤强自镇定,继续念白,但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他能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演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就在这片乱坟岗下,就在这些观众的体内。
戏文进行到楚王决定杀陈清源取皮的那一段。
按照安排,西门吹雪扮演的剑客该上场了。但西门吹雪没有动。
他站在台侧,手按在断剑上,眼神锐利地盯着台下某个方向。
陆小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观众席的最后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人,戴着一顶宽边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陆小凤认出了那身形,那气质。
花满楼。
他还活着,而且来到了这里。
花满楼微微抬起头,虽然目不能视,但陆小凤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然后,花满楼做了一个动作——
他抬起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圈,然后在圈心点了一下。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小心,有陷阱。
陆小凤心中一凛,但戏已经演到高潮,不能停。
他按照戏文,拔出腰间的道具剑——那是一把真剑,白忘尘说为了真实,所有的道具都是真的。
剑指前方,那里该有陈清源上场。
但上场的不是演员,而是一张面具。
陈清源的金色面具,凭空出现在台上,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面具上的笑容在绿光下扭曲变形,仿佛活了过来。
白忘尘的声音在台下响起,不是旁白,而是某种咒语般的吟唱: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以戏为媒,唤死者归来……”
乱坟岗的地面开始震动。
那些坟包上,裂开了一道道缝隙。一只只苍白的手从土里伸出,然后是头,是身体。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从坟里爬了出来。
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戏台。
台下的观众——那些镇上的“鬼魂”——也开始变化。他们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焦黑的面容。原来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三十年前陈府死者的亡魂,一直附在面具上,今夜被彻底唤醒。
陆小凤终于明白,这不是演戏。
这是一场真正的招魂仪式。
白忘尘要召唤陈府死者的亡灵,让它们在世人面前重演当年的惨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但这样做太危险了——亡魂一旦被唤醒,就难以控制。它们会攻击所有活人,吸取生气,直到这片土地变成真正的死地。
“停手!”陆小凤对白忘尘大喊,“你会害死所有人!”
白忘尘站在台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张开双臂,任由那些亡魂从他身边走过,爬上戏台。
“已经停不了了。”他说,“戏一旦开场,就要演到终场。这是移花宫的规矩,也是陈府的诅咒。”
第一个亡魂爬上了戏台。
它伸出焦黑的手,抓向陆小凤手中的剑。
陆小凤本能地挥剑格挡,剑刃划过亡魂的手臂,没有血,只有黑色的灰烬飘散。亡魂发出无声的嘶吼,继续扑来。
台下的花满楼动了。
他摘下斗笠,露出那双虽然失明却依然清澈的眼睛。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放在唇边。
笛声响起。
不是寻常的曲调,而是一种古老、悠远、带着悲悯的旋律。笛声所到之处,那些亡魂的动作开始变慢,脸上的疯狂渐渐平息。
白忘尘脸色一变:“《安魂曲》?你怎么会移花宫的秘传?”
花满楼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吹奏。
笛声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乱坟岗。亡魂们停下脚步,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它们似乎在倾听,在回忆,在辨认。
陆小凤抓住机会,一剑劈向悬浮在半空的金色面具。
剑刃砍中面具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回来,将他整个人震飞出去,重重摔在戏台上。
面具完好无损,但旋转的速度开始变慢。
白忘尘冲上戏台,想要抢回面具,但被西门吹雪拦住。
“让开!”白忘尘眼中金光大盛,手臂上的金色纹路蔓延到了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正在苏醒的神像——或者说,魔像。
西门吹雪拔出了断剑。
剑虽断,剑气仍在。
一道寒光闪过,白忘尘被迫后退三步。但他不退反进,双手结印,口中念咒,那些亡魂再次躁动起来。
乱坟岗彻底乱了。
亡魂在笛声和咒语之间挣扎,时而平静,时而疯狂。戏台在它们的撕扯下开始崩塌,纸扎的道具散落一地。
陆小凤从废墟中爬起,抹去嘴角的血,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的笛声开始出现波动——他毕竟目不能视,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难以完全控制。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够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乱坟岗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包括亡魂——都停了下来。
从石山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素白的衣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蒙着面纱。但看身形,听声音,应该已经不年轻了。
她走到戏台下,仰头看着台上的金色面具。
“三十年了,这场戏,该落幕了。”
她伸出手,面具自动飞到她手中。
白忘尘看清她的脸,浑身一震:“姐姐……”
陈婉儿,或者说,曾经的陈婉儿,揭开了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毁容的脸——半边脸还算完好,能看出当年的秀丽;另半边却布满烧伤的疤痕,狰狞可怖。
“忘尘,你太急了。”她看着弟弟,眼中满是悲悯,“我知道你想为父亲报仇,想为陈家正名。但用这种方式,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可真相……”白忘尘的声音在颤抖。
“真相我已经知道了。”陈婉儿转向陆小凤等人,“三十年前那晚,我确实躲在井底,看到了楚王杀我父亲,剥他的脸皮。但我看到的,不止这些。”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还看到,我父亲在临死前,对楚王说了一句话:‘你以为你在利用移花宫,其实是移花宫在利用你。你得的病,本就是宫主下的蛊;你要的秘典,从来就不存在。’”
陆小凤心中一动:“什么意思?”
“意思是,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陈婉儿苦笑,“移花宫当时的宫主,想通过控制皇子来控制朝廷。他给楚王下蛊,让他得病,再让陈府‘恰好’有解药。这样楚王就会依赖移花宫,成为他们的傀儡。”
“但楚王看穿了这个局?”
“不,他以为自己看穿了。”陈婉儿摇头,“他杀了陈清源,以为能摆脱控制。但他不知道,那蛊毒已经深入骨髓,他余生都要靠移花宫的药维持。而登基后的那个‘楚王’,确实是个替身——但不是他杀的那个,而是移花宫安排的另一个傀儡。”
冷若冰听得背脊发凉:“所以三十年来,坐在龙椅上的……”
“有时候是楚王本人,有时候是替身。”陈婉儿道,“移花宫通过控制这两个人,实际掌控了朝廷二十四年。直到三年前,隆庆帝驾崩,新帝登基,才彻底摆脱了控制。”
陆小凤忽然想起一件事:“那花满楼……”
“花公子是无意中卷入的。”陈婉儿看向花满楼,“他在西域寻找花种时,遇到了移花宫的余孽。那些人以为他是朝廷派来剿灭他们的,就对他下手。花公子逃到忘尘镇,戴上了我的面具,看到了部分记忆。为了不连累你们,他独自离开,去追查移花宫的线索。”
花满楼点头:“我找到了移花宫最后的一个据点,在那里得知了全部真相。但我也被他们发现了,一路追杀,直到前几天才脱身。”
真相大白,但乱坟岗的亡魂还未平息。
陈婉儿举起手中的金色面具,对亡魂们说:“父亲,母亲,各位叔伯兄弟,你们的仇,我已经报了。移花宫已经覆灭,楚王也早已死去。安息吧。”
她将面具放在地上,咬破手指,在面具上画了一个符号。
面具开始燃烧,金色的火焰升腾而起,映亮了夜空。
亡魂们看着火焰,脸上的疯狂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它们的身影开始变淡,变透明,最后化作点点荧光,飘散在夜风中。
一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噩梦,终于结束。
天边,泛起了第一缕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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