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砂”诡异的幽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而那“新鲜足迹”和“有人刚出去过”的消息，更如同一声惊雷，在晏华清脑海中炸响。
就在一两个时辰内？那岂不是在她和癸十一第一次探查长春宫之后，第二次潜入之前？他们几乎是与那从密道出入的人，擦肩而过！
是“乙七”？还是影阁的其他成员？他们出去做什么？是传递消息，还是执行“清除”任务？又或者，是运送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无数个疑问和冰冷的危机感瞬间将她包裹。这条密道的存在，意味着她所以为的铜墙铁壁般的宫禁，早已千疮百孔！她的性命，她好不容易才初步稳定的朝局，随时可能被来自地底的致命一击摧毁！
“密道出口在宫外何处？”晏华清的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
“属下未敢深入追踪，”癸十一沉声道，“出口处必然设有机关埋伏，贸然出去恐打草惊蛇。但从方向判断，大致在京城西市区域。”
西市？那里鱼龙混杂，商铺林立，三教九流汇聚，确实是隐匿行踪的绝佳地点。
“立刻封锁消息！今日之事，除你我之外，不得再让第三人知晓！”晏华清当机立断。密道之事一旦泄露，必将引起宫廷大乱，也会让影阁彻底隐匿起来。
“是！”
“你继续监视长春宫，特别是李嬷嬷和那偏殿的动静。若有异常，即刻来报。另外，想办法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在密道入口附近，布下我们自己的警戒机关。”她要反过来，将这条密道，变成捕捉影阁成员的陷阱。
“属下明白！”
癸十一领命，再次无声融入黑暗。
晏华清站在原地，月光将她身影拉得细长。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影阁通过密道频繁活动，所图必然极大。那个“换日计划”，恐怕已经进入了实质阶段。
内务府的清洗，如同砍断了他们在宫内敛财和传递消息的一条重要臂膀，必然会激怒他们。接下来的反扑，恐怕会更加猛烈和直接。
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回到紫宸宫，天色已蒙蒙亮。晏华清毫无睡意，她召来青黛，以加强宫禁安全、防范之前刺客同党为由，下令对宫中所有闲置、废弃的殿宇、角落进行一轮彻底的排查，重点是地基、墙体是否有异常。这是明面上的幌子，希望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至少让影阁在使用密道时有所顾忌。
同时，她加紧了“皇家物流局”的组建和训练，要求小卓子不仅要熟悉各宫路线，更要留意各处的可疑人员和异常动静，将这张新生的网络，初步打造成宫内的移动监控点。
处理完这些，已是日上三竿。晏华清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不仅仅是身体，更是精神上的高度紧绷。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后宫的波谲云诡，暗处的致命杀机……这一切，都压在她一个人肩上。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宫廷，一种孤军奋战的寒意悄然弥漫。满朝文武，后宫众人，她几乎无人可以完全信任。癸十一是一把双刃剑，沈墨迷雾重重，青黛、福顺忠心却能力有限……
就在她心神微恍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福顺尖利变调的通报：
“陛下！陛下！八百里加急！北疆军报！”
晏华清心头猛地一跳，霍然转身！
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尘的传令兵，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踉跄着冲进殿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个沾满泥污的赤色军报筒，声音嘶哑欲裂：
“陛下！北疆急报！蛮族大汗亲率十万铁骑，绕过镇北王主力，突袭破关！云州……云州失守！守将……守将殉国！蛮族兵锋直指幽州！镇北王请求朝廷速发援兵！紧急！万分紧急啊陛下！”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紫宸宫内炸响！
云州失守？！
晏华清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微微一黑，身体晃了晃，被她强行稳住。她一把抓过那沉重的军报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迅速打开筒盖，取出里面染血的绢书。是镇北王的亲笔，字迹潦草而急促，充满了血与火的焦灼，将北疆骤然恶化的战局描述得清清楚楚。蛮族此次行动诡秘迅猛，利用了边境线漫长的漏洞，守军措手不及，云州一日陷落。若幽州再失，北疆防线将彻底洞开，蛮族铁骑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中原腹地！
国难！这才是真正的国难当头！
与北疆的战事相比，宫廷内的阴谋诡计，影阁的“换日计划”，似乎都暂时退居次席。一旦国门被破，江山倾覆，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殿内死寂一片，福顺和青黛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忘了。那传令兵伏在地上，肩膀仍在不住颤抖。
晏华清紧紧攥着那封染血的急报，指关节捏得发白。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所有的疲惫、疑虑、彷徨都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和决绝。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这已不是权谋博弈，而是生死存亡之战！
“福顺！” “奴……奴才在！”福顺一个激灵。 “鸣钟！召集群臣！即刻召开大朝会！”晏华清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凡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半个时辰内，必须抵达太和殿！” “是！是！”福顺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青黛！” “奴婢在！” “更衣！朕要御门听政！”
急促、沉浑的景阳钟声，一声接着一声，骤然划破了京城宁静的天空。钟声带着一种不祥的急促，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向了宫外的每一座府邸。
所有听到这钟声的官员，无不变色！非祭祀、非大庆、非国难，不鸣景阳钟！陛下登基以来，这是第一次！出大事了！
一时间，无数顶官轿、无数匹快马，如同受惊的鱼群，从京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向皇城。
太和殿前，文武百官仓促汇聚，许多人连官帽都戴歪了，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交头接耳之声如同蜂群嗡鸣。
“何事鸣钟？” “难道是……” “北疆？！不会是北疆出事了吧？”
当晏华清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色冰寒地出现在丹陛之上时，所有的嘈杂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压力。
晏华清没有坐下，她站在龙椅前，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黑压压的群臣，手中高高举起那封染血的军报，声音穿透了整个广场，清晰地将北疆噩耗公之于众。
“……云州失守，数万军民殉国，蛮族铁骑兵锋直指幽州！北疆告急！大晏告急！”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太和殿。
随即，如同火山喷发，恐慌、难以置信、绝望的惊呼声轰然炸开！
“云州丢了？！” “这怎么可能？！” “十万铁骑？！天亡我大晏啊！”
文官面如土色，武将怒发冲冠，整个朝堂乱成一团。
“肃静！”晏华清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惊雷，压下了所有的混乱。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蛮族侵我家园，屠我子民！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朕召尔等前来，是要问策！是要退敌！”
兵部尚书李崇山率先出列，双目赤红：“陛下！臣请立刻调拨京营、各地卫所兵马，火速驰援北疆！并严令镇北王，务必死守幽州，以待援军！”
户部尚书钱益谦却一脸惨白：“陛下！国库……国库空虚啊！粮草、军械、饷银……这……这如何支撑大军远征？”
工部、吏部也纷纷陈述困难，一时间，朝堂之上又被悲观和推诿的气氛笼罩。
晏华清看着这一幕，心底一片冰凉。这就是她面对的朝廷！这就是她倚仗的臣子！
就在这纷乱之际，一个清朗而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陛下，臣有一策，或可解燃眉之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镇北王世子沈墨，缓缓出列。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桃花眼中，却闪烁着一种与他病体截然不同的、锐利如星的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晏华清也看向他，沉声道：“世子有何良策，但讲无妨。”
沈墨深吸一口气，迎着满朝文武或期待、或怀疑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
“开放宫内及京城部分官仓，以陛下之名，向京城富商、勋贵、乃至百姓，‘借’粮‘借’饷！”
“同时，发布‘杀胡令’，许以北疆收复之土地、蛮族之财货，激励天下勇壮，自发北上抗敌！”
“此乃，‘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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