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店里上演了一出人犬大战的场面,
沈昊尝试了各种方法,用玩具演示,亲自示范,甚至试图用玄策最喜欢的磨牙棒作为诱饵,
而玄策的反应可谓花样百出,有时候他看到沈昊躺下,会兴奋的扑上来舔他的脸,有时候他会学着躺下,但躺到一半就开始打滚,露出肚皮求抚摸,
周嘉雯从一开始的嘲笑,到后来的同情,最后变成了纯粹的看戏模式,她甚至泡了杯茶,搬了把椅子,边喝边看沈昊和玄策的博弈,
“我觉得吧,”周嘉雯抿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玄策可能不是听不懂,他只是觉得你比较傻,不想配合,”
沈昊已经累得坐在地上,背靠墙面,玄策则趴在他腿上,一脸无辜的摇着尾巴,
“他绝对就是没听明白!雪橇三傻,名副其实!”
周嘉雯笑着摇了摇头,刚要开口,目光就看见许洛和一脸生无可恋、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汉堡正站在门外,许洛屈起手指敲着玻璃
“铛、铛、铛,”
沈昊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眼神涣散的望向门口,嘴里嘟囔着,“敲啥呀,直接推门进呗,还客气上了……”
门外的许洛闻言,握住门把手转动了两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提高音量对着里面喊,
“沈哥!你把门从里面反锁了!我们倒是想进,进得来吗?!”
“啊?”沈昊一愣,这才想起早晨为了躲避张峰的追击,他进来后确实顺手就把门反锁了,
他“哦”了一声,手掌撑着地面,试图支起身体去开门,
“你歇着吧,”周嘉雯看着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好笑,
“就你现在这样,爬过去开门都费劲,”
她说着,已经迈步走向门口,拧开锁,
许洛抱着小奶猫走进店里,目光看向瘫坐在地上和玄策相依为命的沈昊,
“沈哥,你这是……干啥呢?”许洛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咋看着这么委屈呢?”
沈昊摆了摆手,试图维持自己的形象,嘴硬道,
“没事!我能有啥事?就是……跟玄策沟通沟通感情,培养一下默契,”
许洛眯起眼睛,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番,随即,
“噗嗤”一声轻笑起来
“我咋感觉……像是你被玄策给揍了呢?”
“胡说八道!”
沈昊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嗤笑一声以示不屑,为了证明自己的“统治地位”,他抬手重重的拍了拍玄策厚实蓬松的背毛,发出“砰砰”的闷响,
“看着没?在这个家里,只有我揍他的份!哪有他揍我的份?是不是,玄策?”
玄策被拍得晃了晃,抬起湿漉漉的黑鼻子嗅了嗅空气,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呜嗯”,然后又把大脑袋搁回了前爪上,懒得理他,
周嘉雯站在一旁,抿着嘴笑了笑,没有揭穿,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跟在许洛身后、整个人像是霜打茄子一般的汉堡,
她挑了挑眉,语气带着调侃,
“你这精神头……咋?昨晚让许洛祸祸了?”
“那要是让许洛祸祸了还好呢,”汉堡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对人生的怀疑和绝望,
“唉——!”
许洛忍着笑,把怀里的小奶猫放到了鲁班身旁,代为解释道,
“她那个活宝老爹,又给她整活了,给他安排了个相亲,还撂下狠话,说她要是不去见面,就、就……”
“就怎么着?”周嘉雯饶有兴趣的追问,
“就还让汉堡去派出所领他!”
许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是老头跟人吹牛,说闺女多漂亮多能干,人家起哄让他介绍,他拍胸脯答应了,现在骑虎难下,这不就把压力转移到汉堡这里了,”
“……”周嘉雯听完,嘴角不受控制的开始上扬,她连忙用手背抵住嘴唇,肩膀微微耸动,最终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对不起汉堡,虽然我知道现在笑非常、极其、特别不合时宜,但是……哈哈哈哈,我忍不住了!”
汉堡送给她一个巨大的白眼,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目光在店铺里茫然的转了转,
“我昨天放这的那堆家伙事呢?”
周嘉雯对着吧台后面的角落努了努嘴,
“喏,都在那呢,你要干啥?”
“干啥?”汉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拿起那把香蕉剑,戳向自己腹部,“我特么直接剖腹自尽!”
“哈哈哈!”周嘉雯这下彻底笑弯了腰,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相亲而已,又不是上刑场,再说了,万一对方是个大帅哥呢?”
沈昊一听“相亲”两个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刚才的无精打采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发亮,
“啥?相亲!我最喜欢相……呸!我最喜欢看别人相亲了!多有意思啊!汉堡,啥时候?在哪?对方干啥的?有照片没?”
汉堡看着瞬间围拢过来的、脸上写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昊和周嘉雯,嘴角微微抽搐,没好气的又白了他们一眼,
“……我约了昊面道九部,二楼,”
“???”正准备继续追问细节的沈昊,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睛瞪得溜圆,
“不是……你等等!你相亲,定个咖啡馆、西餐厅、茶馆哪怕公园长椅都行啊!约在我店里算怎么回事?我那是面馆!相亲吃拉面?还是吃牛肉刀削面?在弄俩鸡架啃?这氛围不对吧!”
汉堡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怕万一对方是个变态,或者长得太吓人,再或者聊两句就想绑架我怎么办?在你店里,万一情况不对,报你名字,说不定还能有点照应,”
周嘉雯闻言,嘴角再次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试图安慰,
“……那个,汉堡啊,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不至于吧?相亲而已,对方也是正经人家介绍的……”
“太至于了!”汉堡斩钉截铁,又是一声长叹,
“你们想啊,就我家那小老头,他能交到什么正经朋友?他那些朋友的孩子,又能是什么正经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懂不懂?”
一直安静旁听、抱着猫的许洛几乎是脱口而出,脑回路清奇的接上了一句,
“该不会……是他因为嫖娼被抓进去的时候,在派出所里认识的朋友的孩子吧?”
此话一出,整个店铺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沈昊张大了嘴,周嘉雯捂住了脸,肩膀剧烈抖动,
汉堡举着香蕉剑的手,彻底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生无可恋,逐渐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看到了命运荒诞本质的……绝望,
“许洛!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中午十二点整,昊面道九部二楼,
早已提前潜伏进来的沈昊、周嘉雯和许洛三人,占据了二楼一个既能纵览全局、又相对隐蔽的角落卡座,
桌上摆着几盘小炒,三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但他们显然心不在焉,筷子拨弄食物的频率,远不及他们转动眼珠、窃窃私语的频率,
沈昊假装专注的挑着碗里的面条,眼角余光却像雷达般扫过整个二楼用餐区,
周嘉雯则低头小口喝着面汤,偶尔抬眼飞快的瞥向楼梯口和窗边,
许洛最为敬业,干脆半转过身,借着椅背的遮挡,悄悄向后张望,
“这二楼都快坐满了,”许洛压低了嗓音,眉头微蹙,“哪一个是目标人物啊?”
沈昊用筷子轻轻点了点桌面,声音压低,
“我观察过了,靠窗那边第二张桌,还有上楼梯后右手边第一张桌,这两桌都是一个人,目前看,就这两桌可能性最大,”
周嘉雯闻言,顺着他的话,目光飘向靠窗的第二张桌子,
那里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熨帖的浅灰色衬衫和深色背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正安静的翻看着手里的平板,
“喏,”周嘉雯用下巴不着痕迹的朝那边示意了一下,“是不是他?看起来挺立正,文质彬彬的,”
“不一定,”许洛却撇撇嘴,转回头来分析道,
“你看他那个坐姿,那个看平板的专注劲,太板正了,不像来相亲的,倒像是利用午休时间加班的牛马,
或者是旁边写字楼卖保险的精英,再不然就是房产中介过来等客户谈合同,正经相亲谁一上来就这副随时准备汇报工作的架势?”
许洛话音刚落,楼梯口又“噔噔噔”走上来三四个同样穿着西装、外罩各色羽绒服的青年男女,
他们互相打着招呼,直奔靠窗区域,然后,在那人旁边坐了下来,迅速拼成了一桌,热火朝天的开始点菜聊天,
“嘿!”沈昊忍不住低笑出声,“你这眼光可以啊许侦探,还真不是他,”
许洛略带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随即,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投向了楼梯口的第一张桌子,
然而,只看了一眼,周嘉雯嘴角就控制不住的微微抽搐起来,
那张桌子旁的客人,形象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那是个目测年纪也不大的小胖子,满脸络腮胡茬,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镜有些无神,
头发油腻且凌乱,看样子至少三天没认真打理过,
他身上套着一件看起来灰扑扑的黑色连帽卫衣,外面那件黑色羽绒服更是只套进了一只袖子,另一边就随意的披在肩上,
周嘉雯的声音里充满了迟疑和难以置信,
“不……不能是这个吧?”
“不……能吧?”许洛的嘴角也开始了同款抽搐,
“昨天汉堡接她爸电话的时候,我俩正一起吃饭呢,她爸电话那头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对方是什么海龟,现在在一家贸易公司做翻译,人稳重有礼貌……”
沈昊盯着那小胖子看了几秒,对方正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沾了杯子里的水在桌上画圈圈,
“或许是……人不可貌相?”
三人正对着这唯一的“嫌疑人”进行着激烈的眼神交流和脑补辩论时,楼梯口又有了动静,
一个戴着青绿色假发、穿着南宫问雅coS服的娇小女生,嘴里喊着一边
“抱歉抱歉来晚了”,
一边“哒哒哒”的小跑了上来,她环视一周,目光精准的锁定了那个小胖子,
然后非常自然的坐到了他对面,还笑嘻嘻的拍了拍桌子,
“等久了吧?刚结束一场展!”
小胖子抬起头,毫无意外之色,只是嘟囔了一句,“饿死了,快点菜,”两人迅速头碰头研究起菜单,显然熟稔无比,
最后一位“嫌疑人”也排除,
沈昊看着那对画风奇特的组合开始点单,茫然的挠了挠头,
“这……都没对上号啊?靠窗那桌是同事聚餐,楼梯口这桌是宅友面基……那汉堡的相亲对象呢?不会还没到吧?这都十二点十多分了,”
许洛也泄了气,放下一直假装在喝的饮料,轻叹一声,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让汉堡别在楼下车里纠结了,上来一起吃顿饭算了,白蹲守半天,啥也没看出来,”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深色呢子大衣、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步履从容的走了上来,在距离几人不远处的一处空桌坐了下来,
周嘉雯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沈昊和许洛二人,
两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沈昊眯起了眼睛,
许洛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这个…感觉…好像有点对?”
沈昊刚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又摇了摇头,
因为楼梯口处走上来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
她顶着一头精心烫染过的深棕色小卷发,脸上化着妆容,脚上踩着一双高跟短靴,穿着一件灰色貂皮大衣,
她的目光精准的锁定了刚刚坐稳的年轻男子,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噔噔噔的直奔过去,人未到,声先至,嗓门清亮,
“哎呀,儿子!你走那么快干啥?等会妈呀!着啥急呀,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咱得稳重一些,”
她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桌边,非常自然的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印着某奢侈品Logo的手提袋放在空椅子上,然后一边脱下貂皮大衣,一边打量着四周环境,嘴里还在念叨,
“这地方……看着还凑合,好多年没进这小店了,正好换换口味,儿子我跟你说……”
距离不远,中年女人的话语沈昊听了个大概,他嘴角微微抽搐,
“得,这是个来装逼的,”
周嘉雯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叫汉堡上来一起吃点吧,约的时间早过了,吃完饭咱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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