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许洛举着啤酒瓶朝着这边张望，对面的周嘉雯和沈昊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那桌是你的朋友？女孩子家，在外面还是少喝点酒，形象不好，还有啊，交朋友也要慎重，你看他们那样子……”
“妈！”宁一萧这次声音稍微大了点，带着恳求，
汉堡心里的火苗“噌”的窜了一下，但又被她按了下去，
她扯了扯嘴角，没接宁母关于朋友的话茬，只是对宁一萧说，
“宁先生，不好意思，我过来得有点晚，”
“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到不久，”宁一萧连忙说，试图缓和气氛，“赵小姐是做……”
“她在做什么不重要，”宁母再次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的盯着汉堡，
“赵小姐，我听介绍人说，你家里就是普通工薪阶层？父亲退休，你自己现在的工作……好像也不太稳定？
是叫……自由职业？具体是做什么自由职业呢？收入怎么样？有五险一金吗？未来有什么规划？”
这一连串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完全超越了初次见面的边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宁一萧在旁边如坐针毡，想开口又似乎不敢，只是不停的搓着手，
汉堡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就当是见识物种多样性了，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
“我目前是做服装设计的，还会画一些插画，偶尔还去摆摆地摊，足够我自己生活得很好，五险一金什么的我也没有，未来规划也很简单，就是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随性而为”
“服装设计？插画？摆地摊？”宁母的嘴角撇得更厉害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入流的行当，
“那不就是没个正经工作吗？坐在家里对着电脑涂涂画画，这能有保障？还有摆地摊，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我们一萧可是在大企业，稳定，体面，前途也好，这将来要是成了家，经济基础是很重要的，总不能靠他一个人扛吧？
而且，女孩子还是要有个稳定工作，方便照顾家庭，你这工作，时间自由是自由，但收入不稳定，以后怀孕生孩子怎么办？谁养家？”
宁一萧脸都红了，低声道，
“妈，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早什么早？不把话说清楚，难道等稀里糊涂谈了再发现问题？”宁母瞪了儿子一眼，又转向汉堡，语气“语重心长”，
“赵小姐，阿姨是过来人，说话直，你别不爱听，这女人啊，最终的归宿还是家庭，
找个好丈夫，生儿育女，把家里打理好，才是正理，像你这种工作，说好听点是自由，说难听点就是无业游民，以后怎么教育孩子？
孩子问起来妈妈是做什么的，你怎么回答？说妈妈在家里玩电脑？”
角落里，沈昊那一桌，许洛已经放下了啤酒瓶，眉头紧锁，
沈昊小声说道，“这老太婆太过分了吧？”
周嘉雯则是摆了摆手，“安啦，安啦，汉堡的忍耐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汉堡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就当是狗叫，狗咬自己一口还能咬回去不成？
她扯出一个假笑，
“阿姨，职业没有高低贵贱，能凭自己本事吃饭，我觉得挺光荣的，而且，我觉得一个女性的人生价值，不应该只局限于家庭和是否有一份听起来体面的工作，”
“哼，年轻人口气不小，”宁母显然没把汉堡的话当回事，
“那说说别的吧，你父母身体怎么样？将来养老负担重不重？有没有兄弟？兄弟结婚买房需不需要你们帮衬？
我看你穿着打扮……挺随性的，平时消费观念怎么样？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虽然条件不错，但也经不起大手大脚的挥霍，还有，你会做饭吗？做家务利索吗？现在的女孩子，好多连个番茄炒蛋都做不好……”
宁一萧似乎也觉得母亲有些过了，插嘴道，
“妈，这些可以慢慢了解……”
“了解？等了解清楚了就晚了！”宁母音量提高了一些，
“赵小姐，我也不绕弯子了，如果我们一萧跟你交往，有些条件我们必须先说清楚，
第一，你这个工作必须换，找个稳定的，哪怕是事业单位的合同工也行，
第二，将来如果结婚，彩礼我们按本地风俗给，但你们家陪嫁不能少于这个数，”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第三，婚后必须尽快要孩子，而且最好是两个，一儿一女，带孩子的事情，你母亲如果能帮忙最好，如果不能，你可能需要考虑全职在家一段时间，
第四，家里财政大权，得交给一萧，你每个月留点零花钱就行，女人手里钱多了，容易心思活络……”
“阿姨，”汉堡终于打断了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她脸上的假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她看着宁母，又看了看一脸窘迫、试图阻止母亲却收效甚微的宁一萧，忽然觉得这一切荒谬透顶，
“您说了这么多，问了我这么多，规划了这么多，”
汉堡缓缓开口，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但您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我喜不喜欢，我怎么想，
在您眼里，我大概不是一个有独立思想、有自己人生的人，
而是一个待价而沽、需要被挑剔、被改造、被安排的商品，或者一个未来您儿子家庭的附属配件，负责稳定、生育、家务和听话，对吗？”
宁母没想到汉堡会直接怼回来，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了下来，
“你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为你们将来考虑吗？现实问题不谈清楚，光谈喜欢有什么用？喜欢能当饭吃？”
“为什么不能？”汉堡反问，
“我有能力让自己吃好饭，过好生活，我选择职业和伴侣的第一标准，就是我喜欢，我乐意，而不是为了符合某个体面的模板，或者满足谁对好妻子，好儿媳的想象，”
她转向宁一萧，目光直视着他，
“宁先生，你呢？你今天坐在这里，是你自己想认识我，还是只是来完成你母亲安排的任务？
你对我这个人，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吗？还是你只需要一个符合你母亲列出的所有条件的妻子？”
宁一萧被问得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眼神躲闪，半天才嗫嚅道，
“我……我妈也是为我好……这些条件，其实……其实也挺有道理的……结婚确实要考虑现实……”
“看，我儿子都明白这个理！”宁母像是得到了支援，腰杆更直了，
“赵小姐，你要是这种态度，那我们还真得重新考虑了，我们一萧条件这么好，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找你这样工作不稳定、家庭普通、还一身反骨不懂事的？”
“呵，”
汉堡轻笑一声，这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释然，她最后那点耐心和顾忌也耗尽了，跟这种人讲道理，纯粹是对牛弹琴，浪费生命，
她不再看宁母，而是盯着宁一萧，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说道，
“宁一萧，你知道吗？你妈刚才擦的那只鞋，我踢到的时候，心里还过意不去，但现在我一点也不觉得抱歉了，因为有些人，就算把全身都挂满logo，也掩饰不住内在的廉价和狭隘，”
“你……你说什么？！”
宁母猛的站起来，气得手指发抖，
“你竟敢这么说话！没家教！一萧，你看看！这就是你爹那些狐朋狗友介绍的好姑娘！”
宁一萧也站了起来，脸上青红交错，既觉得汉堡的话过分，又对母亲的失控感到难堪，
“赵小姐，你这话太过分了！快给我妈道歉！”
“道歉？”汉堡也站了起来，她个子和周嘉雯不相上下，带着怒气站起来有种不容忽视的气势，
她拿起自己的汉堡包背包，单肩挎上，语气冰冷而决绝，
“该道歉的是谁？是莫名其妙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极尽贬低的你母亲，还是从头到尾不敢表达自己真实想法、只会躲在母亲身后都是为你好的你？
这场滑稽的“面试”到此为止，祝你们早日找到符合你们条件清单的完美儿媳和妻子，至于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对面的母子二人，嘴角勾起一个略带痞气和不屑的弧度，
“我汉堡，人如其名，可能不那么精致高端，但管饱，实在，而且，绝对自由，绝不按别人的配方活着，你们那份体面，我高攀不起，也压根不稀罕，”
说完，她不再理会宁母尖利的斥责和宁一萧僵硬的脸色，干脆利落的转身，迈着比来时轻快得多的步伐，径直走回沈昊他们所在的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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