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虎看似随意抛出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柳青青心中激起千层浪。宋氏集团？他怎么会知道？是王总透露的？还是刀家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查到了“菁英汇”与宋国仁那边有过接触？
电光火石之间，柳青青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她不能承认，也不能断然否认。承认可能暴露林灿的战略意图，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危险；断然否认则显得心虚，可能让刀虎起疑，甚至影响刚刚达成的脆弱协议。
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兴趣，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仿佛对接下来的话题充满好奇：“宋氏集团？是那个香港的宋氏吗？刀虎先生也对他们有兴趣？”她巧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试探刀虎的意图。
刀虎呵呵一笑，拿起石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闪烁：“宋氏树大根深，生意遍布亚洲，谁没兴趣呢？尤其是他们最近似乎在内地有些……新的动向。我听说柳专员所在的‘菁英汇’人脉广阔，消息灵通，或许知道些我们这些偏安一隅的人不知道的内幕？”
他这话说得含糊，但指向性明显。柳青青心中更加确定，刀虎绝非随口一问。他要么是知道了周婉清和那些旧物的事情，要么是察觉到了“菁英汇”近期与宋氏方面的某种接触。
“刀虎先生说笑了。”柳青青莞尔一笑，语气轻松，“我们俱乐部主要是为会员提供资源对接和投资机会，宋氏那样的庞然大物，距离我们还是有点远。不过，既然刀虎先生提起，我回去后倒是可以帮您留意一下相关的公开信息。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如果将来真有合作的机会，我们‘菁英汇’也很乐意充当桥梁。”
她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菁英汇”与宋氏有深度关联的嫌疑（至少明面上），又表达了愿意提供帮助（哪怕是空头支票）的“善意”，还将自己定位在一个中立的“桥梁”位置，不卑不亢。
刀虎盯着柳青青看了几秒钟，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柳青青始终保持着那种商业化的、略带好奇的微笑。
“哈哈，好！柳专员果然爽快！”刀虎忽然大笑起来，拍了拍大腿，“那就先谢谢柳专员了。橡胶园的事情，就按我们谈的办，细节让下面人去敲定。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不再纠缠宋氏的话题，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但柳青青知道，这绝不可能只是随口一提。刀虎这个人，比他那莽撞的弟弟要深沉可怕得多。他不仅在觊觎“菁英汇”的资金，似乎还对“菁英汇”可能拥有的、通往更上层资本的渠道产生了兴趣。
这次会面在看似和谐的气氛中结束。柳青青和安保人员安全返回了度假村。
一回到房间，柳青青立刻将这次会面的详细经过，尤其是刀虎突然提及宋氏集团的细节，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了耗子。她特别强调，这很可能意味着刀家的情报网络比预想的要深，或者，有第三方势力在向刀家透露信息。
……
国内，林灿在收到柳青青的最新汇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刀虎……宋氏……”他轻轻敲着桌面，“耗子，查一下，刀家或者与刀家关系密切的势力，近期有没有与香港，特别是与宋氏集团有关的人或组织接触。”
“已经在查了，灿哥。”耗子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另外，宋国仁助理那边，刚刚有了新回复。”
“哦？”林灿抬起头。
“回复依旧很官方，但多了一句话。”耗子念道，“‘宋先生感念周老先生旧谊，若有暇至港，可约茶一叙。’”
可约茶一叙！
这虽然依旧不是明确的承诺，但比起之前石沉大海般的官方回复，已经是巨大的进展！这表明，周婉清祖父的那点香火情，宋国仁至少是认的，并且愿意给一个见面的机会！
“时机……”林灿眼中精光一闪，“告诉周婉清，东西我们帮她转达了，宋先生那边有了积极回应，邀请她有机会去香港喝茶。让她做好准备。同时，对我们的接触渠道表示感谢，但暂时不要透露我们的具体身份。”
他要把周婉清这条线牢牢握在手里，作为关键时刻与宋国仁建立直接联系的敲门砖。
“那柳青青那边……”耗子问道。
“橡胶园项目，按她谈成的条件推进，尽快签署正式协议，让她负责后续跟进协调。”林灿迅速做出安排，“另外，给她一个新的任务：利用与刀虎建立的初步联系，在不暴露我们核心意图的前提下，旁敲侧击，弄清楚他提及宋氏的真正目的和信息来源。注意安全，告诉她，量力而行，信息收集优先。”
他要把柳青青在泰国的“锻炼”价值最大化。这个女人展现出的潜力和急智，让他决定再给她加加担子。
“明白！”
……
泰国这边，柳青青很快收到了国内的指示。看到新任务，她不由得苦笑。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被推进了另一个更复杂的迷局。与刀虎周旋，打听宋氏的消息？这无异于火中取栗。
但她也清楚，这是林灿对她能力的进一步考验，也是她巩固自身地位的唯一途径。
她调整心态，开始以“项目合作方”的身份，更加积极地与刀虎方面派来的代表（主要是老叻）接触，商讨协议细节。在一次次看似寻常的沟通中，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更广阔的领域，比如东南亚的投资环境、国际资本的流动、以及一些“传闻”中的大项目。
她表现得像一个充满好奇心、渴望了解更多商业世界的年轻专员，偶尔会“天真”地问老叻：“叻叔，您见识广，像宋氏那样的大集团，如果真的来东南亚投资，会首选哪些行业啊？”或者“听说香港那边最近资本动向挺神秘的，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这边的项目？”
她的问题看似随意，却都围绕着宋氏和资本动向。
老叻起初很谨慎，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柳青青并不气馁，她持续释放着善意，积极推动橡胶园协议的最终签署，并且在一些次要条款上适当让步，展现出合作的诚意。
渐渐地，或许是觉得柳青青这个“女流之辈”并无太大威胁，或许是为了展示刀虎的“实力和人脉”，老叻的口风慢慢松了一些。
在一次协议基本敲定，双方心情都不错的饭局上，柳青青再次“无意”中提起宋氏。这一次，老叻喝了几杯酒，略带得意地压低声音说：“柳专员，不瞒你说，我们刀虎先生的消息，那可是很灵通的。宋氏那边……嘿嘿，我们自有门路。听说他们最近在内地找一样很重要的‘旧东西’，好像还牵扯到一些祖辈的恩怨……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旧东西？祖辈恩怨？
柳青青心中剧震！这几乎明示了周婉清和她祖父的那些信函照片！刀虎的信息来源，竟然能触及到这个层面？这绝不是普通的商业情报网络能做到的！背后一定有一条隐藏极深、直通香港宋氏内部，或者至少是接近核心圈子的信息链！
她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好奇和钦佩：“哇，叻叔，你们真是太厉害了！连这种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老叻得意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柳青青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挖到的极限了。再追问下去，必然会引起怀疑。
她立刻将这个重磅消息汇报了回去。
这个信息，让远在国内的林灿，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一条来自泰国本地势力的线，竟然能牵扯出周婉清和宋国仁之间的“旧物”？这意味着，他试图通过周婉清接近宋国仁的计划，可能从一开始，就暴露在了一些未知的目光之下。
猎手感觉到，一张更大的网，似乎正在悄然张开。而网的中心，似乎不仅仅是宋国仁，还可能包括了……他自己。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顾北烨，只说了简短的几个字：
“启动‘净化’程序，最高级别。查清所有可能的信息泄露点。”
“是，林总。”
风暴，似乎在无声无息中，即将来临。而身处泰国的柳青青，还不知道自己刚刚传递回来的消息，在国内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和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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