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夏夜，潮湿的风裹着梧桐叶的腥气，吹过英租界的红砖洋楼。苏晓棠站在公寓的露台上，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目光落在楼下穿梭的黄包车和巡捕身上。公寓里的监听设备和摄像头已经被阿木拆除，可那股被窥视的寒意，却像毒蛇的信子，始终舔舐着她的脊背。
“毒牙计划”四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头。毒蛇只告诉她计划的代号，以及让她收集抗联据点和人员信息的任务，却对核心内容讳莫如深。她知道，想要摸清计划的全貌，必须深入“黑日”组织的核心层，而眼下，她的身份是“林晚”——一个为复仇而来的北平女学生，她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夜色渐浓时，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晓棠警惕地侧身，手按在旗袍夹层的手枪上。片刻后，一个穿着短褂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过，嘴里吆喝着“桂花糖粥——”，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这是老鬼和她约定的联络暗号。
苏晓棠转身回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红楼梦》，这是她和老鬼传递情报的载体。她翻开书页，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是老鬼用密写药水写的字：“毒蛇近期频繁出入霞飞路76号，与日军特高课长松井会面，疑似商议毒牙计划细节。明日午时，霞飞路咖啡馆，老地方见。”
苏晓棠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字迹慢慢消失，然后将《红楼梦》放回原处。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素净的脸，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明日午时，霞飞路咖啡馆，不仅要和老鬼接头，还要趁机打探毒蛇和松井的动向。
第二天午时，霞飞路的咖啡馆里，悠扬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苏晓棠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拿铁。她假装翻看报纸，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门口。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礼帽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老鬼。他径直走到苏晓棠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单，低声说道：“桂花糖粥，加两勺蜜。”
“蜜太甜，伤胃。”苏晓棠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爵士乐淹没，“毒蛇和松井会面，具体谈了什么？”
老鬼翻着菜单，手指在“提拉米苏”几个字上轻轻敲击：“不清楚，但我查到，霞飞路76号最近运进了一批特殊的设备，都是从德国运来的，上面标注着‘医疗器材’，但我怀疑，那是制造毒气弹的设备。毒牙计划，很可能和毒气弹有关。”
苏晓棠的心猛地一沉。毒气弹，比生化武器和核武器更隐蔽，也更具杀伤力。如果“黑日”组织在上海投放毒气弹，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老鬼的声音更低了，“毒蛇身边有个贴身保镖，名叫鬼手，是个左撇子，枪法极准，而且对毒蛇忠心耿耿。想要接近毒蛇，必须先过他这一关。另外，我还查到，‘黑日’组织在上海的军火库，藏在龙华寺的地下室里，那里守卫森严，机关密布。”
苏晓棠的手指紧紧攥着报纸，指节泛白。军火库、毒气弹、鬼手……一个个信息像拼图，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拼凑出毒牙计划的轮廓。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毒蛇，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子，左手戴着一只黑色的皮手套，正是鬼手。
苏晓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低下头，假装喝咖啡，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毒蛇和鬼手。两人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坐下，鬼手坐在外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咖啡馆，苏晓棠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
毒蛇点了一杯威士忌，鬼手则要了一杯白开水。两人低声交谈着，声音压得极低，苏晓棠竖起耳朵，勉强听到几个关键词：“毒气弹……投放点……外滩……三日后……”
外滩！三日后！苏晓棠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外滩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人流量巨大，如果在那里投放毒气弹，伤亡将难以估量。
她正想再听仔细些，鬼手突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射向苏晓棠。苏晓棠心中一紧，连忙端起咖啡杯，故作镇定地抿了一口。鬼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转了回去。
“该走了。”老鬼放下菜单，站起身，“我已经在你的公寓对面租了一间房子，阿木和陈少杰会在那里接应你。记住，毒蛇疑心很重，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老鬼说完，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苏晓棠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毒蛇和鬼手，心中暗暗盘算着。三日后，外滩，毒气弹……她必须在三日内，获取毒牙计划的详细方案，找到毒气弹的投放点，还要摧毁龙华寺的军火库。
就在这时，毒蛇突然站起身，朝着苏晓棠的方向走来。苏晓棠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握紧了口袋里的微型手枪，手心全是冷汗。
毒蛇走到她的桌前，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林小姐，好巧啊。”
苏晓棠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抬起头，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先生……您是？”
“我是‘猫头鹰’的朋友，”毒蛇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目光审视着她，“听说你是新来的成员，身手不错，还成功完成了刺杀任务。”
“只是运气好而已。”苏晓棠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我只是想为父母报仇，不敢当先生的夸奖。”
毒蛇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很好，年轻人有冲劲。我这里有个任务，想交给你。”
苏晓棠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先生请讲，属下一定尽力完成。”
“龙华寺的地下室，”毒蛇的声音压低，“藏着一批我们的货物，最近抗联的人好像盯上了那里。你今晚去一趟，加强守卫，确保货物的安全。”
苏晓棠的瞳孔骤然收缩。龙华寺的军火库！毒蛇竟然主动让她去那里，这是试探，还是另有阴谋？
她不敢迟疑，连忙点头：“属下遵命。今晚一定守好军火库，不让任何人靠近。”
“很好。”毒蛇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鬼手会和你一起去。记住，不要让我失望。”
毒蛇说完，转身朝着门口走去。鬼手跟在他身后，经过苏晓棠身边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苏晓棠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今晚，龙华寺，鬼手同行。这不仅是一个任务，更是一个生死考验。
夜色如墨时，苏晓棠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腰间别着一把手枪和一把匕首。她走出公寓，看到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鬼手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支烟，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上车。”鬼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苏晓棠沉默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轿车缓缓驶离英租界，朝着龙华寺的方向驶去。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鬼手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瞥苏晓棠一眼，那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
龙华寺坐落在上海的南郊，夜色中，古老的寺庙隐在茂密的树林里，飞檐翘角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影子。轿车停在寺庙的后门，鬼手率先下车，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檀香混合着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跟我来。”鬼手说着，率先走进寺庙。苏晓棠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寺庙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佛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鬼手带着她穿过大雄宝殿，来到后院的一棵古槐树下。他蹲下身，在树下摸索了一阵，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个黑漆漆的入口露了出来。
“下去。”鬼手指着入口，冷冷地说道。
苏晓棠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入口。入口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地道，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她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路。地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鬼手跟了进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铜锁，推开铁门。铁门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木箱，木箱上印着“黑日”组织的标志。苏晓棠的手电筒扫过木箱，看到上面标注着“毒气弹”“炸药”“枪支”等字样，心中暗暗震惊。这哪里是军火库，简直是一个武器工厂。
“你守在这里，”鬼手走到地下室的中央，指着一个监控屏幕，“我去巡查一圈。记住，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苏晓棠点了点头，走到监控屏幕前。屏幕上显示着寺庙各个角落的画面，一切正常。鬼手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地下室的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苏晓棠看着鬼手的背影消失，立刻行动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相机，快速地对着木箱上的标志和地下室的布局拍照。她知道，这些照片将是摧毁“黑日”组织的重要证据。
就在她拍到一半时，监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朝着地下室的入口走来。苏晓棠的心猛地一紧，她认出那个人影——是陈少杰！
他怎么会来？苏晓棠心中焦急。她知道，陈少杰是来接应她的，可鬼手就在地下室深处，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苏晓棠连忙关掉相机，走到铁门后，对着入口的方向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她和陈少杰约定的撤退暗号。
片刻后，陈少杰的声音从入口传来，压得极低：“晓棠，我看到鬼手进去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苏晓棠低声说道，“你快走，鬼手就在里面，一旦被发现，我们都走不了。”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陈少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已经在寺庙外面布置好了炸药，只要我们拿到毒气弹的投放方案，就炸了这里。”
“投放方案在鬼手身上，”苏晓棠说道，“我会想办法拿到的。你快走，在外面接应我。”
就在这时，地下室深处传来了鬼手的脚步声。苏晓棠心中一紧，对着入口大喊：“快走！”
陈少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鬼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晓棠连忙收起相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监控屏幕前。
鬼手从黑暗中走出来，目光扫过监控屏幕，又看了看苏晓棠，冷冷地问道：“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苏晓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作镇定地说道：“没有人，先生。可能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鬼手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苏晓棠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她知道，越是慌乱，越容易露出破绽。
半晌，鬼手缓缓移开目光，走到一个木箱前，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沓文件。他拿起文件，看了一眼，然后递给苏晓棠：“这是毒气弹的投放方案，你拿着，明天交给毒蛇大人。”
苏晓棠的心中一阵狂喜，她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接过文件，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属下遵命。”
鬼手看着她，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诡异：“林小姐，你知道吗？毒蛇大人从一开始，就怀疑你的身份。”
苏晓棠的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枪，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龙华寺的军火库，是一个陷阱。”鬼手的声音缓缓响起，“毒蛇大人说，如果你来这里，没有和抗联的人接触，就证明你是清白的。如果接触了……”
鬼手的话还没说完，寺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是陈少杰引爆了炸药！
地下室的铁门剧烈地晃动起来，木箱纷纷倒塌。鬼手脸色一变，朝着入口冲去：“不好，抗联的人来了！”
苏晓棠抓住机会，从口袋里掏出匕首，朝着鬼手的后背刺去。鬼手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反手一拳打在苏晓棠的胸口。苏晓棠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木箱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果然是卧底！”鬼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掏出腰间的手枪，对准了苏晓棠，“去死吧！”
苏晓棠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心中闪过一丝绝望。就在这时，地下室的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阿木的身影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手中的彝族弯刀寒光一闪，朝着鬼手的脖子砍去。
鬼手连忙转身躲避，弯刀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砍在木箱上，发出一声巨响。
“晓棠，快走！”阿木大喊一声，和鬼手缠斗在一起。
苏晓棠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的伤口，朝着入口冲去。她知道，阿木是来接应她的，她不能辜负阿木的牺牲。
冲到入口时，苏晓棠回头看了一眼。阿木和鬼手打得难解难分，鬼手的枪法极准，阿木的身手灵活，两人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阿木，快走！”苏晓棠大喊一声。
阿木看了她一眼，眼神坚定：“你先走，我掩护你！”
苏晓棠咬着牙，转身钻进地道，朝着地面冲去。身后传来激烈的枪声和打斗声，她知道，阿木正在用生命为她争取时间。
冲出地道时，寺庙外面已经火光冲天，爆炸声此起彼伏。陈少杰开着一辆轿车，停在寺庙的后门，朝着她大喊：“晓棠，这边！”
苏晓棠冲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轿车立刻驶离龙华寺，朝着远处的夜色冲去。
苏晓棠回头看了一眼龙华寺的方向，火光中，她仿佛看到了阿木的身影。她的眼中噙满泪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投放方案。
这份方案，是用鲜血换来的。
轿车驶回上海市区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苏晓棠看着怀里的投放方案，心中充满了坚定。三日后，外滩，毒气弹投放。她必须在三日内，联合上海的地下党组织，摧毁毒气弹的投放点，阻止毒蛇的阴谋。
而就在这时，轿车的后座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林小姐，不，苏队长。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苏晓棠猛地回头，看到毒蛇坐在后座，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对准了她的脑袋。
陈少杰脸色大变，想要停车，却发现轿车的方向盘已经失灵。
“毒牙计划，从来都不是毒气弹投放那么简单。”毒蛇的声音缓缓响起，“龙华寺的军火库，只是一个诱饵。真正的毒牙，是你。”
苏晓棠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毒蛇精心策划的陷阱里。
轿车在夜色中疾驰，朝着外滩的方向驶去。苏晓棠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外滩建筑群，心中一片冰冷。
三日后的外滩，将是一场腥风血雨。而她，将是这场血雨的导火索。
她的卧底之路，走到了尽头。但她知道，即使是死，她也要拉着毒蛇，一起坠入地狱。
苏晓棠缓缓抬起手，握紧了口袋里的匕首，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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