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瓷碗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白色的碎瓷片和碗底残留的一点酥酪溅得到处都是。
苏玥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
宋姝菀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柒墨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扬起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苏玥脸上，力道不轻，苏玥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
“不长眼的东西！”
柒墨声音带着怒意，
“做事毛毛躁躁，惊扰了小姐清净，还不滚出去领罚？！”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恼，这苏玥平日还算稳妥，今日是怎么了？
打碎东西事小，惊了小姐事大。
苏玥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却不敢喊疼，只是更加恐惧地缩着身子。
宋姝菀的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淡淡瞥了一眼地上跪着发抖的苏玥和满地的碎片，开口道：
“行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室内一静。
“柒墨，别弄伤了她那双手。”
宋姝菀的视线落在苏玥那双因为长期做糕点而略显粗糙、但手指十分灵巧的手上，
“让她出去收拾了吧。”
柒墨闻言，立刻收敛了怒气，恭敬应道：
“是，小姐。”
然后冷冷看向苏玥，
“还不快谢过小姐恩典，把这里收拾干净滚出去？”
苏玥如蒙大赦，含着泪连忙磕头：
“谢小姐！谢小姐！”
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片，动作又急又慌。
手指被锋利的瓷片边缘划了一下，渗出一点血珠，她也浑然不觉。
就在她颤抖着将最后几片碎瓷拢在一起，用帕子包好，准备退出去时。
她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身，又扑通一声重重跪回了宋姝菀面前，这次磕头磕得比刚才更响。
“小姐！小姐救命！求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一家吧！”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混合着方才打的红痕，看起来狼狈又可怜，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哀求。
宋姝菀单眉微挑，放下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救命？你想让我救你什么？”
苏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也顾不上害怕，竹筒倒豆子般，将今日家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从她买药回家，到上官昊踹门而入，用母亲和兄长的性命威胁，逼她下药，再到那瓶可怕的媚骨散……
她一个字都不敢隐瞒，也不敢添油加醋，只求能换取一线生机。
“……小公子，不，上官昊那个恶魔，他现在还在奴婢家里等着！奴婢的哥哥被他的人打伤了，娘亲病重在床，他们的命都捏在他手里！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敢来求小姐！奴婢知道这是天大的麻烦，可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苏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因为刚才和现在的磕碰，已经青紫一片，甚至渗出了血迹。
她说着，又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那个冰凉的白玉小瓶，双手高举过头，呈给宋姝菀。
“这就是上官昊让奴婢下在小姐吃食里的东西！奴婢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知道绝不是好东西！小姐对奴婢一家有救命再造之恩，奴婢就是猪油蒙了心、被天打雷劈，也不敢做这种恩将仇报、丧尽天良的事啊！求小姐大发慈悲，再救救奴婢一家吧！奴婢做牛做马，这辈子、下辈子都报答小姐！”
她声泪俱下，字字泣血，那份恐惧和挣扎不似作伪。
宋姝菀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直到苏玥说完，她才缓缓坐直了身子。
她伸出手，拿起那个被苏玥放在矮桌上的小瓷瓶，放在眼前看了看。
白玉瓶身温润，瓶口密封得很好。她随手将瓶子扔给一旁的柒墨。
“去查查，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
柒墨神色一凛，接过瓶子，立刻快步出了门。
听雪苑自有懂药理的女医，也有宋致远配给的一些简易验毒工具。
不过片刻，柒墨便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低声道：
“小姐，问清楚了，是媚骨散，一种……药性极为霸烈的助兴之药，通常……用在一些不听话的勾栏女子身上，无解，只能……靠行房解。”
宋姝菀闻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反而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了然的笑。
上官昊那种下作东西，如今自己成了残缺的怪物，心理扭曲变态到极点。
看见旁人过得好，尤其是她这个曾经让他屡次丢脸的仇人过得好，怕是跟生吞了烙铁一样难受吧？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倒真是符合他那阴沟老鼠般的心性。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跪在地上、几乎要哭晕过去的苏玥身上。
看着少女惨白的脸、青紫的额头、和那双因为恐惧和愧疚而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宋姝菀眼中的冷意稍缓。
她抬起手，轻轻落在苏玥的发顶，揉了揉，动作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和。
“乖孩子，”
她的声音也放柔了些许，
“你做得很对。”
苏玥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触碰和话语弄得一怔，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呆呆地看着宋姝菀。
宋姝菀收回手，继续道：
“明日一早，你去管事那里，支取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我奖励给听话的、知道感恩的乖孩子的。”
苏玥彻底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不是来请罪、求救的吗？
怎么……还有奖励？
还是整整两百两？！
这足够她家给母亲请最好的大夫，吃很久的好药，甚至能搬离那个破巷子了！
柒墨站在一旁，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溜溜：
“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这就记下，明日一早亲自带苏玥去领！苏玥，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小姐可从来没对谁这么大方温柔过，你日后可得更加尽心尽力伺候小姐，用一辈子来报答小姐的恩德，知道吗？”
她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有点泛酸。
小姐以前最信任、最温柔的可是她柒墨！
果然，会做一手好糕点就是不一样，有门独家手艺，就是能在听雪苑迅速出头！
看来她以后也得琢磨点别的特长才行……
苏玥感动得无以复加，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次却是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感激。
她拼命摇头：
“不，不用的，小姐！奴婢谢小姐大恩！但这银票奴婢万万不敢受！奴婢只求小姐能救救奴婢的娘亲和哥哥，奴婢就感恩戴德了，怎么还敢要小姐的赏赐……”
宋姝菀轻轻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你家里的事，我既然知道了，自然会派人去解决。明日一早你回家，我保证你哥哥和娘亲都好好地在家里等你。至于这两张银票，是我赏你的，你此刻应该做的，是感恩戴德地收下，明白吗？”
苏玥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看着宋姝菀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又带着强大掌控力的美丽眼眸。
重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哽咽道：
“明、明白！奴婢明白！谢小姐！谢谢小姐！”
“只要你安心留在府里，好好给我做桂花糕，做好你分内的事，”
宋姝菀看着她，承诺道，
“我宋姝菀，定然保你全家平安无忧。”
苏玥那双手做糕点的手艺，尤其是独门的桂花制品，目前府里无人能及。
上官昊把主意打到苏玥身上，想从她这里打开缺口，简直是找死。
“奴婢一定！一定用一辈子报答小姐！”
苏玥几乎是匍匐在地。
柒墨看着苏玥那感激涕零的样子，心里那点酸意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小姐果然还是小姐，恩威并施，拿捏人心恰到好处。
这苏玥，这辈子怕是死都不会背叛小姐了。
她踢了踢还跪着的苏玥：
“行了，别哭哭啼啼了，赶紧起来收拾干净。小姐还要看书呢。”
苏玥连忙爬起来，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手脚麻利地将地上最后的痕迹清理干净，然后一步三回头、满心感激地退了出去。
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看看，但小姐说了明早，她就必须等到明早。
这一夜，注定是期盼与担忧交织的不眠夜。
等苏玥离开，内室重新恢复安静。
柒墨凑近宋姝菀，压低声音问道：
“小姐，那上官昊那边……怎么办？”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敢用这种龌龊手段害小姐，简直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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