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论,依据是什么?”
林景肃的问题平静地落在病房里,不带任何情绪倾向。
沈若言的心微微沉了一下。她说完那番石破天惊的“人类二分论”后,刻意停顿了几秒钟。
这短暂的沉默,不仅仅是整理思绪,更是一个隐晦的试探。
她和她背后的团队,对林景肃的研究和分析,从未停止过。甚至比对季青霄的研究更加深入和谨慎。
毕竟季青霄破绽明显,而林景肃则如深潭,看似惫懒随和,实则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反复交叉验证、心理侧写、行为建模都找不出逻辑硬伤和明显恶意,他们对他不会是这个态度,也不会如此坦诚。
这停顿,是希望从他眼中、嘴角、甚至呼吸的节奏里,捕捉到一丝认可、惊讶、反对或者……其他。
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成为解读他真实态度和“太虚仙宗”立场的线索。
然而,什么也没有。
试探失败了。
这既让人失望,又觉得意料之中,对她们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微不可察的停顿之后,沈若言迅速调整策略。
她定了定神,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晰与冷静:
“根据您之前提到的,关于人类基因中可能存在‘符文’或特殊功能片段的提示,我们立刻调集资源,对全球范围内能获取到的、足够多样化和具有代表性的各地区、各族群的人类基因组样本,进行了超高精度的深度比对分析。”
“众所周知,现代遗传学研究表明,所有现代人类之间的编码基因差异极小,平均不足百分之零点五。这也是‘人类同属一个物种’的科学基石之一。”
话锋陡然一转,她的语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但是,我们将分析重点放在了以往被视为‘垃圾’或功能不明的非编码基因区域——也就是那些不直接参与蛋白质合成,却占据了人类基因组绝大部分的‘黑暗森林’。”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让任何遗传学家都会感到震惊的数字:
“我们发现,不同族群之间,在特定类别的非编码区域,其序列差异和结构多态性的最低值,也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五以上!”
“某些特定片段的差异甚至超过百分之十! 而且,这种差异并非随机分布,而是呈现出清晰的地理和族群聚类特征!”
她看向林景肃,目光灼灼:“我们暂时无法解析,上古先民究竟是用何种不可思议的‘技术’,将所谓的‘封印阵法’或‘符文程序’嵌入到我们的基因非编码区中的。”
“但从纯粹的遗传学角度来看,如此巨大的非编码区差异,是极不正常的,远超中性进化或自然选择所能解释的范围!”
“这表明,在人类进化史的某个关键阶段,不同族群的非编码基因组,受到了不同方向、甚至不同性质的外力干预或定向选择!”
林楠静静地听着,内心再次为这个国家团队的效率和能力感到惊讶。
他们竟然在短短三天内,就完成了海量基因数据的对比。
是的,海量。
他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绝不会小,否则结果没有意义。
不提获取各地族群基因信息的难度,完成这种对比也绝对不是个小工程。
他也敏锐地注意到了沈若言称呼上的变化,这细微的转变,说明对方在重新评估双方的关系和边界。
林楠面上依旧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他需要听到更多的“证据链”,才能判断这个结论到底是被引向了哪个方向,又可能带来何种后果。
沈若言见林景肃没有打断或明显质疑,心下稍定,继续沿着团队的思路向下阐述。
关于神话部分,她坦言投入的精力相对有限。
“毕竟时间紧张。”她解释道,语气务实,“基因测序,我们可以得到实打实的数据和序列差异,是可量化、可重复验证的证据。”
“而神话研究,无论投入多少人手,能得到的往往是多种可能并存的猜想,在目前阶段,我们优先选择证据链更硬的突破口。”
她将话题拉回基因发现的延伸推演上:
“在确定了基因层面的显着差异真实存在之后,我们才对那些与‘核心族群’非编码区差异相对较大的族群的神话体系,进行了重点交叉比对。”
“综合分析后,我们得出了这样一个关于历史进程的推论模型。”沈若言的眼神变得锐利。
“我们相信,即便先民智慧通天,掌握了在自身基因中设下‘封印阵法’的逆天手段,最初,也绝不可能覆盖每一个人,甚至只能由极少数核心的、掌握了秘密的精英或‘种子’个体开始。”
她引用了古老记载中的意象:“比如,传说中黄帝‘御女三千’,周文王有‘子百人’。”
“我们文化传统中根深蒂固的‘多子多福’观念,或许其最原始的驱动力,并不仅仅是农业社会的劳动力需求,更可能是……一种基于文明存续战略的、刻意的‘血脉扩散’与‘封印播种’!”
“通过鼓励生育、族裔扩张、主动迁徙联姻,让携带‘封印种子’的血脉像蒲公英一样,随风飘散,落地生根,不断繁衍,逐渐稀释和覆盖更广阔的土地与人群。”
“因此,”沈若言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超凡力量的远离,必然是一个极其漫长、以百年甚至千年为单位的渐进过程。就像温水煮青蛙,环境的改变缓慢到让大部分栖息者难以立刻察觉。”
她开始代入“超凡”的视角进行推演:
“最先感到‘水温’不适的,必然是那些最强大、感知最敏锐、对‘灵气’或特定能量环境依赖最深的顶级神魔。”
祂们可能会困惑、探查,但面对这种缓慢、全面且根源不明的‘环境劣化’,即使是祂们,可能也一时难以找到确切的原因和应对之策,最终选择离开或陷入沉睡,去寻找更适宜的‘栖息地’。”
“然后,是力量层次中等的神魔、精怪,祂们抵抗能力较弱,可能消亡得更快,或者在挣扎中逐渐衰弱。”
“最后,才是那些低等的眷属、衍生物,随着赖以生存的‘土壤’彻底贫瘠而消失。”
“纵观全球几乎所有古老神话,”沈若言指出一个关键现象,“都有一个共通点:神明的能力、伟业、对世界直接的干涉力,都是随着神话时代的推进而‘逐代递减’的。”
“从开天辟地、造化万物,到移山填海、主宰自然,再到后来只能托梦、降谕,甚至隐退不见。”
“这种‘神性衰减’的叙事,是否恰好对应了‘封印扩散’导致超凡环境持续恶化的历史进程?”
紧接着,她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当人类数量达到一个临界点,‘封印’的影响开始显着显现时,那些残存的、尚未离开或无法离开的超凡力量,真的会完全发现不了问题的根源吗?”
沈若言果断地摇头,否定了这种低估对手的可能性:“不可能。 贬低对手的智慧,同样也是贬低我们自己祖先所面对的挑战的艰巨性。”
她开始进行换位思考,把自己代入那些察觉危机却无力回天的“超凡者”视角:
“那怎么办呢?”
“杀光所有人?”沈若言自己否定了这个选项,“不现实。到了那个阶段,人类大势已成,遍布四方,数量庞大。还能留在日渐‘贫瘠’世界里的超凡力量,恐怕残余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完成这种规模的灭绝清洗。”
“强行出手,说不定反而会暴露自身,被已有一定组织能力和智慧的人类反过来捕捉、研究、甚至……”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微微一顿,眼神不自觉地飘忽了一瞬,想起了某些之前没有权限知晓、刚接触到的绝密历史档案或考古发现。
她迅速收回思绪,继续冷静分析:
“人类一方,也不可能毫无防备。或许后代子孙早已忘却了先祖的宏图与牺牲,但由最初那批‘种子’定下的文明基调,从一开始就强调包容、融合、多元一体。”
“不断的通婚、融合、迁徙分散,让携带‘封印’的血脉与未携带的、携带不同变体的血脉混杂在一起。”
“到底哪些人、哪些家族、哪些部落才是真正的‘封印载体’?分不清,查不明,也就……杀不尽,除不绝。”
“那么,对于察觉危机却又无力直接清洗的超凡存在来说,还有什么更隐蔽、更长效的‘反制’或‘破坏’手段呢?”
沈若言的眼神变得冰冷,吐出了团队推演出的、最令人心悸的两种可能性:
“第一,破坏掉这种依靠血缘繁衍的‘基因传承’本身!”
她提出了一个基于生物观察的佐证:“不难注意到,在主要人种中,黄种人无论与哪个人种结合,所诞生的混血后代,仅仅从外貌特征上来看,往往都是改变最明显、最容易被‘稀释’特征的。 ”
“第二,更为直接和血腥的——种族屠杀与文明灭绝!”
她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与寒意:“如果无法甄别每一个携带者,那就毁灭可能孕育和传承这一切的特定文明载体!印第安人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这两者,可能并行不悖。前者是‘软刀子割肉’,后者是‘硬刀子砍头’。目的都是一个:阻止‘封印’网络的完整扩散与代际巩固,为‘灵气’或超凡力量的未来‘回归’,保留或创造‘窗口’与‘土壤’。”
沈若言说完,病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她提出的,不仅仅是一个历史推论模型,更是一套基于“血脉战争”逻辑的、残酷的文明竞争与反制策略推演。
将神话的演变、基因的差异、历史的冲突,全部纳入了这场跨越万年的、无声而血腥的生存博弈之中。
她看向林景肃,等待着他的评判。
林景肃轻声质疑:“印第安人是黄种人,可更着名的对于犹太人的屠杀,可是白种人。”
沈若言看向林景肃:“季青霄对我们明显怀有恶意,与之相对的,您几乎是与他同时出现。”
“他们大肆屠杀我们潜在的同胞,还不许我们反报复回去,让他们自相残杀吗?”
林楠:竟然逻辑自洽了?!
林景肃给出了明确的答案:“虽说超凡寿命悠久,布局可能以百年千年计,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基因污染不是那么好做到的。”
“人类发展到这个时代,也不允许再出现大规模屠杀事件。”
“你们觉得超凡力量会怎么办呢?”
沈若言听到这里,肩膀一松,她从这话里听出了两层意思。
她们的推断不敢说百分百,但百分之八十以上应该是对的。
再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目前的形势,人类还是占上风的。
因此隐在暗处的超凡力量才不得不被逼转换策略!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至于超凡力量会如何出招,甚至已经出招……
林景肃的话在脑海里回荡——超凡与人类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
神话体系只分为两类……
华夏体系是特殊的……流动的……
沈若言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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